秦羡放下心来,还是再问了一句:“功行如何?”
重延则一一回了。秦羡这回算是真正安下心,她听得重延说话,于是又道:“等我们到了地方,你我来战一场,我看看如何。”
重阳微微扬眉,这次她的表情真正有了少年意气,道了句好。
秦羡心中大感欣慰,目光更是柔和。重延心头一动,只见秦羡又转过头去,看向远处山峦,说道:“我们已经到安阳城三日了。如今你既然出关,那我们便出发吧。”
重延原本飞扬的心情顿时低落下来,她低声道了句:“这么快……”
“是啊,时间是过得极快的。”
秦羡也感慨一声,师徒二人都看着远方,同时陷入了回忆之中。
重延很快回过神来,她看向秦羡:“师尊在想什么?”
秦羡的目光流露出点点怀念:“我曾在这里有一位很好很好的朋友,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重延一直跟随在秦羡身边,从未听说过秦羡用这样怀念的语气谈起另一人,她忍不住有点酸溜溜的:“是吗?我从未听师尊说起过呢。”
“已经故去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赤方城中,也是她与我共游。”秦羡回道,她说的话是她惯常的,属于有情道的那种带着怜悯的无情。但重延却隐约觉得其中有一些不对劲。好似里面有藏着极好的无奈和遗憾一般。
死了啊……
“师尊的故人,应该也是人中龙凤吧。”
秦羡摇了摇头:“她是一个凡人,身无灵根灵脉,终身都无法踏入修途。”
重延啊的一声。
秦羡却并没有什么可惜的颜色,只是露出一抹回忆的笑容:“她使得一手极快的剑,天下江湖无人不晓,说她是天下第一剑客……她确实是天下第一……”
话还未完,重延已经握住了秦羡的手。秦羡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重延。重延沉默着,最后方道:“师尊,我的剑,也很好,很快。”
秦羡顿时柔和一笑,抬头拍拍重延的肩头:“是的呀。你的剑很像她。你与她一般,也是安阳城人,所以我在第一眼看你的时候……”
重延再一次打断了秦羡:“师尊,我很像她吗?”
秦羡愣愣的看着重延的眼睛,重延的心随着秦羡的沉默而渐渐泛冷。秦羡最后摇了摇头:“不,你不像她,你也不是她。我当时只是觉得,你我很有缘分罢了。”
重延垂着头,她想了想,又道:“师尊,你那故人故去,你没有去寻找她的魂灵么?”
秦羡转头,她看向远处的安阳城,许久后才道:“没有。”
来一趟安阳城,得知了秦羡的旧事,重延却心头烦闷,只觉得自己与这安阳城果真是八字不合,简直就是相生相克一般。她抬眼看到不远处的天道,心道,自己为他提供了这么条路,可千万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宝船宝光四溢,安阳城中人早就安排了人接应。如今见船上有了动静,便立刻有人前来迎接。
来人自称重千岁,是重家族亲,按辈分算下来,也应该叫重延一声太奶奶。他已经年过四旬,他见秦羡牵着一个少女下船,深深一拜,那句“太奶奶”一时间卡在喉咙间,硬生生的没有叫出口去。
重延倒是自在,她抬眼看着左右,今日来迎接的人可不少,太虚门的外门弟子,重家子子孙孙,还有安阳城城主。只是重延一个也不认识,她方才得知了秦羡旧事,心头正是烦闷,也就懒得装模作样了,在一旁立着不动弹。
那外门弟子处理的就是这些人情往来,见状立刻极为熟练的上前一步,朝秦羡拱手道:“真人,住宿都已经安排好了,还请随弟子来。”
重千岁见了,有几分着急,轻轻的拉扯了一下那外门弟子的袖子,低声道:“尊者,族亲还未叙旧呢。”
那外门弟子将袖子一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尊者可担不起。我等都是方外之人,叙什么旧,不走血脉至亲那一套了。”
重千岁更是着急,他擦擦额上的汗水,急忙挤上前去,高声道:“太奶奶,四小姐!我乃重明玉的嫡系子孙,还请你赏脸过府叙旧!”
重延的脚步一顿,朝重千岁看来。重千岁挤出一抹笑,但那笑容之中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喜的狡猾:“四小姐,你当首徒之事,我们可早就知晓了……”
重千岁还待说话,但再一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重延觉得自己肩头一沉,秦羡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清朗:“今日晚了,我徒儿不喜人聒噪。”
故城旧梦(二)
太虚门为几人安排的位置也是在安阳城中。
此处与兑域有所不同,虽然地处偏僻,并非什么有名的大城,却也是九州内陆,因而并未设什么城防结界,只有城主府几处要紧的地方,又或是当地豪强才舍得花费大量金钱来设。
因而到了夜间,重延出来时,也十分轻易。
也就在重延翻过高墙时,一直盘膝闭目的秦羡也默默的睁开了眼睛。她感受着自己放在重延身上的那道神识默默远去,沉默片刻,就站了起来。
天道嘿嘿一笑,道:“你这徒弟,倒真是有意思。看来是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啊。”
秦羡冷着脸答:“既然不能为外人知,你就不要看。”
天道气哼哼的道:“那你不也跟着去么,说我做什么?”
秦羡:“我是她师尊。”
言下之意,那就不是外人。天道哼了一声,他跟着秦羡也好多日了,而且他是天道,被秦羡这么一说,觉得里外不是人,十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