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小的团子被她养得很粉嫩了,秦羡语气柔和的说道:“但说无妨。”
小小的重延不复初见的冰冷,小声而羞怯的对她道:“我愿师尊只我一个徒儿,再不要收其他的人。”
秦羡一愣,她低头,看到重延盯着自己,唇抿成一道直线,又紧张又期盼的模样,冰雪可爱。
秦羡一笑,她蹲下身,揉揉重延的头发,看向重延的眼睛:“好,师尊起道誓,永不收徒。”
重延笑起来,她知道人人都是骗子,说出的话总做不得数得多。可是师尊愿意低身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话,她就可以把她当做真话,于是她也郑重的说道:“那好,你只我一个徒儿,我也只你一个师尊。我会一直在师尊身边。”
秦羡失笑:“那师尊飞升了呢?”
小重延睁大了眼睛:“那师尊你不要怕,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幼年时的一切早已淡去,旧时回忆泛起,她记得当时孩童天真的话语,可是她没有想到,秦羡也记得。重延原以为那些不过是骗小孩的把戏。
她们彼此立下了誓言,秦羡遵从了自己的誓言,然而重延……她的道途茫茫,甚至不知何时才能继续往前。
这份誓言,是终究要断在自己的手中么?
重延的脸色因痛苦而微微扭曲一瞬,又很快淡定下来,她没有说话。
秦羡叹了口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眼前这人,是她在本方世界的唯一执念,是她对抗天道的勇气来源,她看着怀里的姑娘,就如同她第一次抱起那个小小的孩子。
她从此知晓什么是责任。
这就是她的责任。
次日一大清早,周虞推开门,她脸上犹带疲惫,但精神奕奕,就连平日里挂在脸上的柔弱假笑都跟着淡去了许多,显出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活力。
重延正坐在窗边,托着下巴,一脸的心事,听见声音,连头也没回过来。
周虞见状,她犹豫了下。
此前两人关系并不好,周虞大可装作没看见重延,说不定还会刺重延两下。
但如今……
周虞顿了顿,还是别别扭扭的走到重延身边,喊了声:“师父。”
这声师父一出口就更别扭了,此前喊师父那是故意恶心重延,如今喊,总觉得怪怪的。
重延没有回答。
周虞坐了过来,笑:“真人教了我个法子,我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听到秦羡的名字,重延缓缓转过脸来。
周虞见状,心下暗笑,嘴角也挂上了老母亲般慈祥的笑容。重延默默的坐远了些。
“我托梦言神河村所做出的种种事,夺取地脉,又盘剥他们,想来他们醒来就会清楚前因后果了。”
周虞没察觉,只是一股脑的将她做的那些一一道来:“真人慈悲,我等身为弟子的,自然不能让真人为难,尽管如此,真人名声,也不能任由人污蔑。”
重延点头,她认真的说道:“你做得很好,如果能告诉村人们,神河村衰败,他们地运也就兴旺起来,如此就更好了。”
神河村衰亡是因为地气回归各方,重延所说的说法,同一件事,前后顺序一倒就仿佛是,神河村衰亡,其他村子才会兴旺一般。
这是真正的杀人无形。
周虞露出一丝羞涩笑容:“原来师父也是有次打算的,那我便实话实说,我正是如此告知那些人的。”说完,她又感慨一声,“他们从此不会再为神河村的恶人们所蒙蔽,可真是一件好事啊。”
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臭味相投的心思。
以往立场不同,看到对方只觉得厌烦,而今一致对外,就陡然觉得对方可亲可近起来。是那种可以一起使坏水的可亲可近!!
两人对视一笑,就在此时,秦羡推门而去,恰好将这一幕落在眼底,她神色一暗,掩饰住心底升起的那丝不舒服,笑道:“你们二人看来感情好了不少。”
说着,她走了过来,看向重延。重延软软的靠向秦羡。秦羡身子一僵,随即摇了摇头,手轻轻的拍了拍重延的后背。
“多大的人了。”
重延轻哼:“师尊是师尊了,我也是师尊了。”说着,她朝周虞看过去,皮笑肉不笑的,“未来徒弟,快给师祖行礼让座。”
周虞:“……”
对不起,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这一晚,神河村周围的村民们都做了个梦,梦中有一神女道,原本他们不该受洪水,贫穷所困,皆因神河村夺取了他们的风水气运,致使代代贫苦。
一个人做梦算不得什么,人人做梦就有问题了。
次日村中人一合计,先就信了个七七八八,有那年轻气盛的后生,又或是想要浑水摸鱼的有心人集合一大帮人往神河村讨要说法。
半路上又遇邻村的人,双方一问,便知都是去讨个说法的,如此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人们纷纷往神河村走,心中那股火焰也越涨越高。
这一日之后,神河村便再也寻不到踪迹了。过得几年,周围村寨风调雨顺起来,神河村之名就更是无人知晓。
刁蛮大小姐味的真魔种子(一)
三人又修整了一日,秦羡待在自己草屋中,天道正在她身边浮浮沉沉。
“真人,真魔种子之所以是真魔种子,便不会那么轻易度化。你偏生还要教那些躲避规则的歪门邪道,日后真魔若生了魔性,只怕是……”
秦羡沉默着,对天道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她感觉着这方天地灵气朝房中汇聚,而周虞还在门口练习基础剑术。这样的动静自然不会是周虞做出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重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