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张洞之的一声惊叹,并没有避讳旁人,早就被周遭明里暗里的耳目们听了去。贺延年也不会阻拦,他虽然在秦羡手底下没过几招,但比起秦羡为了一个普通外门弟子砍自己,秦羡为了一个万载难得一出的良才砍自己一剑可要好听多了。
也因此,太虚门上下,内外门弟子之中,这样的消息传了个遍。
身为秦羡唯一的亲传弟子,重延是不想听,也会有那些好事之人凑到她耳边对她说。
此时也是如此,重延被人拦在山道上,说话者轻摇折扇,说话轻慢,扬着下巴看着重延。在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同门,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得热闹。
重延垂着眼眸,她的手中握着长剑,长身玉立,看上去像是一尊没有表情的玉像。
有人高声笑道:“重延师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你怎么还拿着剑啊?可是要去练剑?”
他这话一出,立时就有人接了上来,笑道:“胡说什么?重延师姐如今连灵力都无法动的,怎使得出我太虚门的剑法剑意?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也是,清微峰一向人丁凋零。峰主也是为清微一脉废尽心思。我们旁观的都有所不忍。”
“若是我,那就赶紧退出山门,免得让师尊为难了。当初真人再不收徒的话仍犹在耳,而有些不肖弟子却偏偏要让师尊为难,破了誓言。”
原本没有表情的重延手猛然缩紧,她抬首看着眼前几人,正待说话,却听有人喊道:“你们在做什么!!”
几人回过头去,只见山道之上跑来一个女弟子,她修为不高,虽然动用了轻身法,却还未正式踏入修途,没有用道法。几人原本不屑,但目光在对方的衣着上转了转,又沉默下来。
女子身着白色长衫,蓝色内衬,衣袖到衣领有水月暗纹,正是清微峰内门的印记。而这身衣裳看上去极新,女子看上去也年轻,气质柔弱,惹人怜惜。她五官虽不如重延,但这份生动灵气看上去,倒似乎比重延更显活力。
而为首的书生一抹双眼,朝女子望去,只见五气沉浮,一打眼看过去,是再浑浊不过的五灵根,似乎只比普通凡人好上那么一点。
五灵根,清微峰内门新人,那书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笑了笑,朝周虞行了一礼,道:“师妹安好。我乃紫霄峰内门弟子晋松。你可是清微峰的周虞?”
重延闻言,原本眼底浮现出的戾气一顿,扭头看向她本没看在眼里的周虞。她沉默着,看上去与方才并无什么分别,但目光之中,隐藏着的寒意更是加重了几分。
周虞还没有习惯从见人就要行礼的底层外门弟子到内门弟子的区别。她侧身让避开晋松的行礼,只是拧眉道:“我还未拜入清微峰。”
晋松见状,顿时笑了笑,他此次前来,其实也是为了探一探这位传说中道清真人的第二位亲传徒弟的虚实。当然了,他也不介意让清微峰的两位亲传之间起一点嫌隙。
都说太虚门是一体,但峰主之间,亲传弟子之间还是要别一别眉头的。适当的竞争有利于各峰之间弟子的发展,大多数长老峰主也会对弟子之间的争斗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火就行。
不过秦羡是个例外。
想到这里晋松又有点眼红。
清微峰向来人丁不兴,到了秦羡这一代,更像是一脉单传那般。秦羡修的是有情大道,对谁都和善,可重延就仿佛这好脾气上唯一的逆鳞,真是谁碰谁倒霉。
最近一个倒霉的,还是同为洞天真人的贺延年。
听说贺延年亲自来给重延低头道歉,回峰之后就砸了山下贺家的宗祠,说什么不接受后人的香火之类的话。
晋松瞅一眼淡然的重延,只见阳光下,重延那身和其他普通弟子一般无二的衣袍上闪过流光,那分明是高阶的防护阵法!!晋松的师尊乃是元婴真人,也就一件,还宝贝得很。
道清真人当真是心疼徒儿。
什么天材地宝也向来毫不吝啬,各峰弟子都很眼红。
曾经他们眼红也没办法,人家清微峰就这么一根独苗,这独苗还特别的争气,太虚门最短时间的引气入体,最年轻的筑基。
可谁能想到呢?这一筑基,百余年过去,眼见着其他人一个个金丹了,重延还是筑基。不仅如此,她的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吞噬灵气一般,明明是实打实的筑基修为,却渐渐的连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了。
这让那些曾经被重延死死的压在头上,自诩人杰天才的后起之辈们如何不感觉快意,仿佛终于是吐出一长气那般。
对比之下,晋松看周虞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这是迟早的事,师妹不必谦虚。日后入了门墙,你我之间还要多多交流才是。”
周虞闻言,又朝一旁的重延看去。
她当然认出了重延是谁,也知道重延被眼前的这些人故意针对为难。
你也有今日,周虞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只是这丝得意又很快被她掩饰。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秦羡是她如今得以翻身的大恩人。周虞此前在门中受人折辱,对太虚门本就没什么归属之心。秦羡的出现,挽回了她些许的心思,重延如何,她并不在乎,只有秦羡不行。
重延是秦羡的徒儿。她周虞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如今自然应该是一致对外的!
周虞转头,看向晋松,柔柔一笑:“这位师兄,日后的事如何,我还未知晓。不过此处是清微峰的地界了。师兄可得人通传了?可有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