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迷迷糊糊醒来,小豪已经不愿意去想自己在哪了。他唯一在乎的是自己是否还活着。从残留的痛苦看,他的确活着。
他不断眨眼,好洗清眼里遮挡视线的污垢。他看到白色的瓷砖,知道自己正躺在地板上。
顺着瓷砖的纹理往前,再往前,他又看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然后是塞进皮鞋里的一双灰白相间的袜子,利落的裤脚,膝盖往上是一身白色的类似医生手术服的大褂——为什么会穿着这身衣服?
接着,他看到了和他身处同一个空间的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比之前在地下室见到的那个要老上十几岁,身材也更矮,体态更臃肿。男人带着消毒手套的双手在柜子上摆弄着什么,小豪看不到。
他动了动手腕和脚腕,没有手铐,没有脚链,说明他没被束缚住。
他慢慢爬起来,靠在柜子上。他身边有许多东西,手边不远处就有一个钢桶,对面的台子上还有一些玻璃杯,试管,甚至还有一把类似钳子一样的工具。
他能利用这些工具吗?算了,小豪只让这念头一闪而过便放弃了。绝对不能抵抗,他告诫自己,否则,下一秒自己可能就会上西天。
“醒了?”老男人瞥了他一眼,用沙哑的嗓音问,“你就是左说的那个很会狡辩的聪明小子?”
左……小豪又往上坐了坐,好让自己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疼痛正在一点点缓解,他试着说话,但第一口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也……许还不够聪明,要不然……也不会落得这么惨。”
他看到了更多玻璃瓶,有长颈的、宽颈的、大口的,还有一个类似电磁炉的用四只脚支撑的圆形平台,还有一罐罐奇异颜色的粉末和液体。
“错了。你想说如果你再聪明一点也许就能躲过陷阱了。错了。”老男人说,“有些陷阱就是给聪明人挖的,或者说,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不过真正聪明的人,即使掉入陷阱,也能从中存活下来。左可不会随便放人一条生路,你算是个例外。”
小豪想说什么,但看到对方专注的神情后立刻住了嘴。
他静静地观察,看老男人将一些粉末调配到一起,放进玻璃瓶中,又点起了另一边的一个酒精烧杯……
老男人专注地忙活了一会,抖了抖手,又问,“你的老大,他叫什么?”
小豪不认为他会在乎谁是鑫哥谁是胖爷,所以他回答说,“龙王。”
老男人冷嘲热讽道,“他叫你们这么称呼他?”
“我不知道,只是听别人都这么叫。我连他的脸都没见过。”小豪苦笑着。
“啊,那群人都一样,会把和普通人一样的东西刻意隐藏起来,再用一些神秘的东西包装自己。”
“神秘?”小豪没听懂。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老男人转了个身,从小豪这一排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罐子,又回到工作台边。
“权力的神秘性,如果你去过军队就会知道,他们不让军官和士兵一起吃饭,上厕所,洗澡,为的就是这个,保持神秘性。这样军官在下达任务的时候就会少许多阻碍,那些任务和命令也会带着不一样的权威。你说的那个龙王,招你们这群孩子做什么,童妓?”
小豪刚想回答,但立刻意识到一件事,憋了好久才说出口,“你不知道吗?你们不也是干这个的吗?”
“运货,还是当炮灰?”老男人鄙视地哼了一声。“太不体面了,我们那边可从不用孩子干这些事。”
“但……你还是杀了他。”张豪鼓起勇气说,“还囚禁了我们。”
老男人带着一丝赞赏地点了点头,不过说:“我们杀的是敌人,囚禁的是敌人。你们替他们干活,就成了我们的敌人。左可是黑手党,对敌人从来不会手软。你们的龙王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瞎子。”
小豪惊讶。为什么他会这么称呼一个称霸了天使城地下世界的男人?他是谁?这个问题只有问才能得到答案。于是他问,“你是谁?”
“我?一个化学家吧。”
化学家?他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不对,他想起了家庭教师的那些邮件,里面提到过,当孩子们上初中的时候,会接触一门课程,就叫做化学!
还有什么?他努力回想:认识物质与变化的本质,微观与宏观世界,反应,生成,创造……
他闻到了一股腐鱼和大蒜的味道。“你在做‘幻梦’吗?”小豪将唯一清晰的疑问说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现在做那些垃圾?”老男人反问。
他第一次听人管龙王手下最重要的资源‘幻梦’称作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