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艇在海上颠簸着。艇上的几个女人竟开始闲聊起了日常,就好像危险早已过去了一样。
“唉,我那条XX牌子的项链就这么掉海里去了,那可是全球限量的款式啊!”
“叫你男人再给你买一件喽!他那么有钱!”
“快别提你那条破项链了,我才更惨呢!好不容易上钩一个,就快成事了……”
几个女人立刻凑到了一起,嘀咕着不想被别人听到的故事。
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我可听说,这船是被人炸了。”
“真的吗?”
“啊,我在排队的时候听那几个舞女说的。她们被烟雾呛的不行。还说……”
“说什么?”
“说有人死——”
“呦,风浪好像越来越大了呢!”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突然插嘴道,声音比谁都大。但却更像是在有意的自言自语。“据说这里的海有3000米深,水温只有10度。天这么黑,万一有人掉到水里,管她会不会游泳……”
“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船尾的另一个人大声喊着,生怕自己的声音淹没在浪潮中。
白礼服女人冷笑一声。“你知道我们逃出来多久了吗?将近四个小时了。即使有船沉没时的准确坐标,他们又哪里知道我们飘了多远呢?看这浪。啧啧!你们还能看到周围的人吗?”
一股不安立刻在小艇上蔓延开来。其他人似乎回忆起了刚刚的恐惧,左右四顾,但只能看到被雾气笼罩的海面和时而翻涌而起的浪花。有一个眼尖的男人不知在哪里看到了一抹弱光,赶紧指给其他人。怕死的几个女人拼命喊了起来。
“救命!救命——”
其中一个也许不习惯大叫,也许是嗓子太干了,没喊几声便干呕起来。不过她只是咽了几口口水,便继续用嘶哑的嗓子拼命喊叫。
尖叫随海风飘到远处,集结救生艇的海员听到了喊声,划着桨靠了过来,将他们的游艇绑到了一起。男孩发现身边女人的嘴角翘了起来,“你们的嗓子可真好啊!”她得意的说。
在海上,的确不容易分辨时间。但男孩知道,当那艘巨大搜救船的影子从远处的薄雾中隐现时,他们漂泊的时间绝对没有女人说得那么久。巨大的光柱在海面上扫荡搜索,救援队开始在喇叭中呼喊,女人们又开始尖叫。这次,男孩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搜救船上有厚实的棉大衣,温热的开水和柔软的食物。当然更重要的是,它拯救了所有人脆弱的灵魂。救护队员们拿着几个卫星电话走过,挨个询问落难者们要不要给家里打一个电话。
不少人拨通了号码,颤抖地说出自己拍的遭遇和平安的结果,然后开始哭泣。有的人很沉静,有的人则絮叨个没完。如果不是救护员提醒,有些电话会一直打到岸边……轮到那个女人时,她只是摇了摇头。男孩当然也是。
救援船将她们送到了最近的港口,完全陌生的港口,男孩甚至不知道它离家有多远。港口上挤满了焦急的人群,还有一群记者和看热闹的人。
男孩跟着女人走下阶梯上岸,看着一副副确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平安无事后的欣慰表情,他们或拥抱,或哭泣,或大笑,或互相安慰地拍着对方。寻找热点的记者们拥进一个个刚刚团聚的家庭前,冒昧地试图插入一两句话。船长和船员们则被警署的人接走。
只有她们是特别的,没人打扰,没人安慰,没人祝福。她们悄无声息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繁忙吵闹的港口,来到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上。
女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说:“嗯。没错,就是这儿!”一抹邪笑从那张坚毅的脸上闪过,她低头看了看男孩,问,“想吃饭吗?”
男孩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有钱吗?”
男孩摇了摇头。
“没钱,的确也可以吃饭,不过需要先付出劳动。这个道理懂吗?”她的语气就好像在教导幼儿园孩童的老师。
“干活。”男孩简化了女人想表达的意思。
女人咧了咧嘴,沿着前方的街道指过去。“看到前面那栋红色建筑了吗?在右边,在那蓝白建筑后,露出一小块的那个。”
“看到了。”男孩小声说。
“好。听着,你要进到里面,跟柜台后的人说,‘取183号客人的包裹’。”
“1,8,3……”男孩仔细反复地重复着。
“没错。那个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会管你要一个密码。然后你就告诉他,密码是:741YD。记住了吗?”
男孩想了想,气,死,你,丫,地……1,8,3。“记住了。”他说。
“嗯。记忆力不错,小子,去吧!把那包裹给我带回来,咱们就有饭吃了。”女人得意的说。
男孩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远处的建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顺从,难道他现在不应该有其他的表现或者说行为吗?大哭?大闹?让自己的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他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是女人救了他一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到三百米的路程上,总有人盯着他看。男孩也从一个还未营业的商店的巨大玻璃后瞧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失去了最爱他的父母。
有什么东西又要从眼眶中涌出来。他赶紧擦了擦眼角,止住了它们。男孩走到了那个建筑前,挂在醒目正面位置的招牌上只有两个字,棺木。张豪完全不理解这样的名字有何含义,难道是在嘲笑他?他摇摇头,赶紧赶走会压垮他的记忆。
他憋住抽泣,抬脚爬上一段阶梯,迈进了自动感应门,沿着闪亮洁净的瓷砖地板径直走向柜台。他肮脏的脚底和鞋底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污渍。
不过意外的是,没人因为这件事打扰他。一个穿着利落的黑色制服,长相甜美干净的大姐姐用疑惑但礼貌耐心的目光从柜台后一直瞧着他。“你好啊,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她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男孩想,所以她能笑得那么美丽。他收起胡思乱想,一字一句地说,“我来取,1,8,3号包裹。”
大姐姐再次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问,“给谁取呢?”
“我……姐姐。”男孩赶紧编造了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