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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右卫门叹口气,深觉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活了一辈子,见过许多好人,也遇到了不少坏家伙,可那都是普通人,仅有的与咒术师打交道的时段也只是与对方派来的负责人交流,再深入便无从谈起了。
说到底,他无法理解夏油杰眼中的世界,更不知道对方有在经历什么、又为什么会养成如今这种性格。
老爷子深觉教育者的确不好做,他能手执竹刀告诫夏油不要心存迷茫,却无法真正成为对方的引路人,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罢了。
所以他选择在一切结束后随便找了一家面馆,请对方吃了一碗面。
而夏油杰本身却不怎么在意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刚来到另一座城市的自己遇到了凶杀事件比较倒霉而已。
至于死者是谁、为什么会被杀害,都与他无关。那位冤枉人的侦探仍在喋喋不休时,却突然住了嘴,他开始像是喝醉一样手舞足蹈,随即便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垂着头用沉稳的语调叙述刚刚的发现——包括他查到了什么线索,又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什么证据。他开始引导在场的所有人,抽丝剥茧地将所有的证据摊在大家面前,并且在最终寻到了真凶。
所谓的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夏油杰身上只是为了让凶手放松警惕这点理由,也被诸人接受。
听着目暮警官一脸钦佩地开口夸赞说‘不愧是沉睡的小五郎’这种话的时候,夏油差点没办法继续进行表情管理,他看了看明显在昏迷中嘴巴压根就没长开的侦探先生,又看了看手里拿着红色蝴蝶结大咧咧躲在柱子后面完全不怕被发现的小孩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晕。
难道只是在高专呆了一年半,外面的世界就变了样子吗?
当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夏油也没大声嚷嚷着说揭开真相的侦探其实是后面那个小孩子,既然案件已经结束,那他就无需继续关注接下来的发展了。他对所谓情杀感想平平,更不想听凶手在被抓捕归案后痛哭流涕自我剖析,醒来后的毛利小五郎先生大笑着接受了警视厅诸人的感谢,而将蝴蝶结收起的小孩子长舒了一口气,转头扯住身侧少女的衣袖,用全然不像是普通孩童的甜腻嗓音撒着娇。
夏油:持续瞳孔地震。
米花町是一座奇怪的城市,它不仅怪在被残旧结界笼罩没有咒灵,更是因层出不穷的凶杀案让警方颇为头疼,嫌疑人们犯案的理由和手法也都千奇百怪,一度让玄右卫门也叹为观止。
目暮警官甚至已经习惯了各式各样的案件,也习惯了经常出现在犯罪现场的侦探们。
“是很正义的人吧。”玄右卫门老师捧着茶杯如此感叹。
老爷子不太喜欢跟侦探打交道,只不过在目暮警官的地盘,他也不便多说什么。警力不充足的情况下有侦探来帮忙也是很方便的事情,无论如何,大家都在为了社会的安定而努力,有的时候立场也就不再重要了。
夏油完了弯唇,他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用筷子把已经黏成了一团的面条挑起来塞到口中咀嚼。
玄右卫门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道:“……抱歉啊,夏油,明明是让你出来散心,却遇到了这样的事。”
“没关系的,”夏油说,“如果是在其他城市,因嫉妒和疯狂产生的恶念一定会化作强度不低的咒灵,那么所能造成的后果会远比现在要严重。”
“所以这种结局已经很好了。”
他就这样说着,没有什么感情倾向,仿佛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午餐味道如何。玄右卫门闻言叹了口气,决定闭口不言。
对年轻的咒术师来说,满地咒灵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他们常年奔波为了祓除那些自人类恶念中生出的玩意儿,并且从咒灵的手下保护普通人。而类似于米花町出现的这种状态,对夏油杰来说反倒是奇怪的体验。
但恶念就是恶念,会生出咒灵的是恶念,不会生出咒灵的也会是恶念。就算生活在不被那些‘异常’影响的环境,人类也总是会相处其他办法来伤害自己的同类。
夏油蓦地觉得有些讽刺,但他却仍旧茫然,距离那次意外还不到一周,他仍未寻找到自己的答案。
致力于护佑普通人的他为什么会成为伤害他们的刽子手?‘他’又为什么与悟和硝子分道扬镳?又或者,最后的最后,他是否真的死在悟的手中?
也太好笑了吧,他想。
玄右卫门老师也无法给他答案,因为对方是一生都无法踏入咒术界的普通人,哪怕这位老人德高望重,能够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我说啊,夏油。”
临别之时,老人只能无奈地叹气,“多走一走看一看吧,不要浪费自己的假期,也不要让自己的心蒙尘。”
就算老人无法给他提供切实的建议,但一位完完全全来自普通社会的长者能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站在他的背后给予支持,这就足够了。
人类永远无法彻底脱离同类,哪怕是最孤独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在黑暗中寻求光亮,这与人是什么属性无关——无论是世人口中的恶徒,还是最为凶残的罪犯,都会在本人也无法意识到的时候寻求着‘什么’,使其成为支撑自己的支柱。
夏油在下午四点钟与老人道别,他站在拉面店的门前,望着玄右卫门老师离去的背影。
“……走一走,看一看吗?”他无奈,“总之,别把我想得太悠闲啊,玄右卫门老师。”
作者有话说:
夏油瞳孔地震:你们普通人破案的路子这么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