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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最近外出祓除咒灵的频率有所增加,报酬也就随之多了起来。家乡的父母状况都还不错,并没有额外需要用钱的地方。
“杰总是这样,如果赚了钱就自己收好,年轻人总需要买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吧。”
那是上次与父亲分别后,那个内敛的男人难得说出的真心话,“总之,不要太担心家人了,想要做什么就去做。”
“你是我的儿子。”
那个男人不算优秀,只是普通的公司会社成员,拥有一份不上不下的薪水,每天忙忙碌碌。偶尔还要在酒桌上应酬,喝得烂醉如泥后醉醺醺地敲门,手指颤抖到连钥匙都插不进钥匙孔。
然后妈妈就会念念叨叨说着‘又喝了这么多酒’、‘明明大家都在等你,居然到了午夜才回来’这种话语,然后任劳任怨地去洗漱间拿热毛巾。偶尔的偶尔,裕子女士会非常生气,把毛巾丢到丈夫的脸上,大喊着快去睡沙发,不要打扰我和杰之类的。
夏油并不喜欢男人醉醺醺的样子,但他知道父亲是为了生活。所幸对方醉酒之后从来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大部分时间都是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醉话,然后一头栽倒睡到第二天。
除却最初因为入学而产生的分歧,夏油的父母其实是相当开明的类型。
[如果可以的话,随便开个店也好,做点想做的事情也好,辞去现在的工作吧。]
他掏出手机给父亲发了line——对方最近在研究属于年轻人的流行趋势,甚至给自己注册了社交账号。
总而言之,咒术师是危险到了极点的职业,夏油杰正式登记为咒术师也仅仅不到两年,抛开校舍及任务期间的损害赔偿费用,所剩下的余额也极为可观。夏油将自己的大部分存款都转给了父母,也算是在尚未成年的时候承担起了养家的重责。
父亲并非不想找个时间好好与儿子谈论金钱的来源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什么,最终只是在通讯时意思含糊地提醒了一下,便再也闭口不谈了。
夏油收起自己的电话,斜靠在电车最后一排的座椅旁昏昏欲睡。窗外的风景一成不变,枯黄色和点点绿意构成了杂乱无章的图景,看久了枯燥得让人有些心烦意乱。他发完消息后就关了机,以免悟的电话打进来继而跟他吵翻天。
他现在可没有力气吵架,更没有力气打架。
电车的目的地是神奈川,下车后再步行二十分钟就到达了在刚出发时预定的民宿。店主姐姐是他的旧识,特地给他留了一间采光极佳的客房。为了表达感谢,夏油还在去往民宿之前买了对方喜欢的古法点心,还有路边格子铺里售卖的玩偶类钥匙扣。
硬要形容的话,夏油对于普通人的态度向来是温和有余、亲近不足。不如说亲近本就无从谈起,就算是跟最熟悉最亲密的父母,在某种层面上,他们中间也隔着天然的屏障。
这是客观意义上的事实,不以所谓的爱和关怀所转移。他们的前路已经注定了会成为两条永不相交且渐行渐远的线,无论如何也汇聚不到一起。
多么悲哀啊,这世上有无数人力无法更改的既定现实,或是强大或是弱小的人类在名为‘真实’的泥潭中挣扎反复,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抵抗命运铸就的樊笼。
就算强大到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无法与他匹敌,但夏油归根结底还是少年人,他现在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开始思考咒术师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他为那可能发生未来而感到烦忧,却仍旧没有上升到所谓的命运层面。
无论如何,人生才刚刚起步呢。
今井女士今年二十七岁,她大学读了文学专业,毕业后找了几份工作都不太合乎心意,索性贷款做起了民宿的行当。神奈川年年都会迎来不少的旅客,如今她的事业也算红火,不到三十岁就实现了财务自由。
虽然与不同的顾客和经营的相关部门打交道很烦就是了,不过今井由夏倒是乐在其中。
夏油杰与其相识源于半年前的一场意外彼时他独自一人前来位于神奈川的某处废弃工厂执行任务,结束后准备休整片刻,却正赶上今井的民居内发生了凶杀案,因为有咒力残秽的痕迹,夏油祓除了因凶手的怨恨而生出的咒灵,颇为耐心地陪伴对方直至案件告破。
那之后,今井便与夏油杰熟识起来,每次来到神奈川,双方都会抽出时间见上一面,也算是区别于泛泛之交的普通友人了。
“三楼拐角处的客房,采光度绝对一流。”今井由夏对于夏油前来拜访还特地带了礼物的举动颇为受用,她十分爽朗地将钥匙丢了过去,“今晚别忘了下来吃饭,我特地叫佐藤婶婶给你准备了超棒的美食。”
“头发乱了,由夏姐。”
无论是多么善良的人——就算是夏目君那种类型,也会在极为偶然的情况下产生负面情绪,所幸对方灵力够强,加之身边还有一位大妖怪,倒是不会产生什么困扰。普通的蝇头倒是没有危险,但再高级一点就会生出各式各样的麻烦。今井由夏是一名爽朗且干练的女性,但只要是人就会拥有各式各样的情绪,不经意间滋生的衍生品就随之出现了。
他状似不经意间帮今井由夏将凌乱搭在肩上的棕色发丝用手拂下去,然后笑眯眯地拾起钥匙圈,道:“那么我先去洗个澡,晚饭前务必要叫我。”
“得了吧,夏油。”
今井由夏活动了一下肩膀,“最近总感觉肩颈处有些酸痛,现在倒是感觉很轻松……开饭的时候会去敲门的,洗完澡可以再睡会儿,一路走来累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