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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空旷的宿舍内安静到只能听到笔尖触碰纸张传来的‘沙沙’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硝子起身拉开了窗帘,然后将紧闭的玻璃窗打开,夏油写下最后一个字符,抬头时却突兀地撞入了铺天盖地的橙红之中。
他正对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大片大片的橘色晕染了原本青翠的树丛顶端与湛蓝的天空,云变成了金色,似乎像是能够燃尽一切的火焰般席卷而来。
“夏油?”
大概是他沉默了太久,硝子取出筷子轻轻敲了敲便当盒,“真的不需要先吃晚饭吗?”
“啊。”夏油眨了眨眼,他试图将映入虹膜的光斑留住,“是咖喱的味道。”
“没错,”硝子说,“味道一级棒,就算凉掉也无关紧要,能够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五条悟还在本家尚未归来,下午的课堂只有硝子一人出席。夜蛾老师还在欣慰于没有两个问题儿童捣乱的课堂着实称得上平静且正常,但家入硝子却觉得无聊透顶。
她已经忘记三人组在第一次见面时是什么场景,想必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回忆。但如今在课堂上没有那两个家伙斗嘴,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毕竟她家入硝子也不是什么乖学生嘛。
“说起来啊,灰原那孩子兴奋过头了,”硝子一手托腮,叼着一根香烟却没有将其点燃,“居然把你当成偶像呢……感想如何,夏油?”
“很糟糕。”夏油杰咽下一块土豆,“不过总觉得他这种性格太过微妙,接下来真的没问题吗?”
家入硝子嗤笑。
那孩子明明是跟七海一样的常识派,而且心态相当平和,跟他们这群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变得有些神经质的家伙不同。可就如同夏油所说,这种在普通人眼中是相当招人喜欢的性格,未必适合在咒术界生存。
总之他们也没有评判一二就对了——大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又有什么理由去担心别人呢?
饱腹后的夏油与硝子并肩外出,对方似乎一会儿要去校外买几包香烟充当存货,顺便再买一套新的咖啡杯。
“黑眼圈已经遮不住了,”夏油说,“在失眠吗?”
“只是在研究新的课题而已,你以为我是谁啊。”硝子把香烟递给夏油杰一根,“倒是你,可别因为无法入眠拽着我的衣角哭诉啊。”
硝子敏锐地察觉到夏油的状态有些不对,但她不明了前因后果,更是清楚地认识到对方不会对任何人倾诉,所以就连安慰,她也不会轻易地用普通的话语诉诸于口。仔细想来,似乎从相识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相处模式——虽然对彼此都是最重要不过的存在,却也为对方留下了足够的个人空间。
姑且算是最基本的尊重与体贴。
他们用同一根火柴点燃了香烟,然后在烟雾缭绕中继续前行,夕阳逐渐下沉,光线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就连前路也逐渐隐没在一片晦暗中。
“还是少抽一点烟吧,硝子。”
“啰嗦啊,夏油。”
他们终究在门禁前回到了高专,硝子买了几三盒香烟,又选了几款味道不错的速溶咖啡,她总是不太喜欢清洗咖啡机,不仅麻烦,还浪费时间。
夏油购买了几枚发圈——他总是会把绑头发的工具放在不知道哪个角落,后果就是他必须披散着一头乱发上课,然后迎接夜蛾老师的黑脸。
说实话,那场景有些好笑。
他甚至选择了旁边糖果店的新款糖果,是用镭射玻璃纸来包装的果味糖,整整一大盒,混杂了四五种口味,据说味道十分清冽,甜度也足够。
“是送给悟的礼物。”
他这样说着,送了一颗糖果给硝子,是草莓味儿。
任务报告已经交给了夜蛾老师,接下来就会有辅助监督前往事故发生的地点进行确认和勘察,将相关调查结果交给官方就ok,至于对方如何宣告此次事故的起因与结果,就与他们无关了。
夏油打开了花洒,试图冲跑刚刚沾染在身上的烟草味儿,他闭上双眼任由水流滑过身躯,报告上由他亲自誊写的字句仍旧历历在目。
不知道为什么,他转过身撑住白色瓷砖砌成的墙壁开始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也没有吞噬任何咒灵球,他只是觉得很恶心,胃部也在痉挛中迎来久违的疼痛。然后那种糟糕的感觉经由食管向上,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第一次,他生出了‘成为咒术师究竟有没有意义’的疑惑。
或许所有人——包括咒术界的高层与夜蛾老师,也包括他们自己都忘记了,所谓的‘最强们’,归根结底还是法律意义上的未成年。
而在这个年纪,他们就需要面对这操蛋的现实,包括成为所谓的救世主,所谓的保护者,所谓的……剥夺生命之人。
多讽刺啊,咒术师这种生物。
夏油杰在入睡前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没有再表露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给远在家中的母亲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杰君?”裕子女士的声音仍旧温柔,“是有什么问题了吗?”
“没什么,”夏油的手臂搭在了眼前,他翻了个身,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是有些累。”
这是他第一次在不知情的母亲面前表露出堪称脆弱的情绪,他在父母眼中永远是乖巧的优等生,仿佛无所不能。
“啊……那么一定要好好休息,”裕子回答,语气中似乎带了几份了然,“杰君什么时候回家,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和牛,爸爸最近发了奖金。”
“不要太勉强自己哦,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