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床板嘎吱嘎吱响着,床帐中映着的仍旧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宋郁半支着腿,低低出着声。
“夫君……”他迷离地喊着。
一下,他就感觉身子里头更冷了。
(17)
这样的日子对于宋郁应当称得上是难得的好日子,明面上他仍旧是傅府的未亡人,偌大的家产随便他挥霍,暗地里他夜夜得春风绕枕,又不会被厉鬼折磨。以至有时候他还会故意缠着傅离咎,做一些更亲密的事。
好像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被傅离咎缠住的生活,更乐在其中。
不过傅离咎很确信,只要自己离开了宋郁,下一刻便会有旁的人来取代自己的位置,成为新的枕边人。
(18)
傅离咎飘在傅府的墙头边,看外边街头人来人往,丈夫妻子携手相视一笑,皆都行走于日光之下,这世间到底还是活人更得滋味,然而真正的他早就死在那一片茫茫大海之中,只剩一缕残魂,飘飘荡荡。
有时候傅离咎也会问自己,继续缠着宋郁还有什么用处,是为了让宋郁不得好过吗,宋郁好像过得挺好的。
是为了平息他心头经年不散的怨气吗,但他是厉鬼,他的怨气是不散的。
傅离咎想了想,大概是无论他做人做鬼,都想待在宋郁的身边吧。
当初因为经商,傅离咎鲜少陪伴自己这位妻子,可并不代表他不爱宋郁,若不然,又怎么会让一个男妾成了后宅的主人。
若以残魂之身,仍能相伴宋郁余生,即便宋郁的心不在他这里也没有关系,傅离咎想,只要宋郁一直演下去,他都可以接受。
想到宋郁新买了件女子穿的肚兜,还在屋子里等他细瞧,傅离咎准备先回去,等到他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瞬间,地上却浮起一道无形的法阵。
傅离咎神情一变,转头冷冷地看去。
(19)
几日前离开傅府的道士,如今正带着弟子站在傅离咎的身后。他知道道士离开傅府本就是为了徐徐图之,却没有想到回来得这般快。也不知在这外院的墙边蹲守了多久,才蹲到他出来透气。
“你这恶鬼,”那道士扬声悠悠道,“如今既已入我阵中,再想逃脱便也难了!”
傅离咎见状冷嗤一声,猛然间抬起手来,直直朝法阵打去,下一刻法阵裂开,鬼脸迅逼近,他要直取那道士的性命。
三日柳鞭的帐,傅离咎还没和这个破道士仔细算过,区区一个破法阵,难道还想困住他吗?
“住、住手!”道士面色一变,猛然后退半步拿法器挡去,“我已知晓了你的身份,你不可杀我!”
“哦?”傅离咎的鬼身迅贴近,他只戏谑地看着那道士,那手离道士不过咫尺之遥,夺命眨眼之事。道士知不知道他的身份,与他又有何干,左右此人都是活不过今日的。
但道士冷汗涔涔,却好像笃定自己接下来的话能免去一死一般:“如果你杀了我,那位宋郎君就必死无疑了!”
傅离咎的身形瞬间一停。
“……我看过你的画像,你是傅大少爷吧,化成厉鬼留在傅府,不就是想待在宋郎君的身边?”道士已经吓得冷汗皆出了,有些微惧地看着傅离咎,像是没想到傅离咎会被养得如此强大,“但贫道可以告诉你,若你一直留在这里,宋郎君只会被你吸进阳气而死。”
“我巴不得他死。”傅离咎冷冷开口道。
“你真是如此想的吗?”道士却诧异地看着他,“傅少爷,你难道不知道你是靠什么才重新回到这人间的吗?”
傅离咎见状拧起眉头。
“什么意思?”
“寻常残魂七日消散,要想化成厉鬼可不容易啊,”道士像是明白过来了,有些恍然地捋了捋胡子,“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傅离咎的眉头越拧紧,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半的破道士,他的心头又生起了无名的怒气与怨火,那怨火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烧得他煎熬万分。他攥紧拳头,准备直接取了道士的性命。
“傅少爷何不先回去仔细想想!”道士赶紧高声阻拦道,“待你想通这一切,想到自己是怎么化成厉鬼的,真相自然揭开!”
日头当空,傅离咎飘在阴影之处,那双眼的眼神越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