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正准备说点什么打圆场,坎迪的目光笔直地朝他看来,“你的运动鞋上沾了灰。”
瑞克低头一看,他可怜的运动鞋因为在火场进进去去,大半个洁白的鞋面灰不溜秋,鞋底更是因为高温融化了一小半,变成粘糊扭曲的胶质粘连成一团。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抽出纸巾擦鞋。
坎迪又说,“你的右手小指指侧有烧伤,碘酒和棉签在你右边上数第二个柜子里。”
瑞克举起两只手,投降道,“我只是去帮忙。”
“没说你不能帮忙,”坎迪手里的书页翻过一页,“下次记得把煤灰换成面罩,指望灰尘涂脸实在是太儿戏了。”
瑞克在柜子里拿出碘酒和棉签,一边给自己消毒一边轻声抱怨,“好吧,先知。”
他也不觉得疼,草草擦了两下伤口就用创口贴贴住,眼睛偷偷看向坎迪。
坎迪收起书本,平静地抬头,“有话可以直说,我不会把你赶出去。”
“你认识迪克。”他笃定道。
坎迪诚实地点头,“对。”
瑞克咬了咬牙关,继续问,“你是迪克的什么人?朋友,还是所谓的家人?”
“你看过迪克的资料,应该知道他的生命中没有一个叫坎迪的朋友。”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选择了一种巧妙的答案,“非要说的话,我们曾经是同事。”
瑞克沉默片刻,“你从没催着我想起以前那些事。”
“因为你不觉得自己是他。”坎迪说,他走到瑞克面前,拆掉他手指上潦草敷衍的包扎,用棉签沾了碘酒细细地消毒。
他把棉签往垃圾桶里一扔,“有时候你们就像一个人,有时候又不像。我搞不清楚,也不准备去想。”
瑞克乖乖站在原地,看坎迪给自己涂上伤药,用洁白的绷带绕了手指上的伤口一圈两圈。他嗅到一丝烟味,“你抽烟了?”
“嗯,最近有点忙。”坎迪一语带过话题,“说实话,我不愿意把他当成你。记忆塑造了一个人的大部分人格,我不知道失去那些记忆的你和他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抬眸看他,“我想你也不愿意我们把你当成一个人。”
这个距离有些太近了。瑞克想到。
他能在那双摘掉眼睛后碧绿澄澈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不是迪克,是瑞克。
这个距离短得他只要略一俯身就能吻上去,坎迪像是读懂了他一个呼吸间的轻浮,直截了当地往后退了一步。
瑞克如梦初醒,他不自在地挠挠头,状似不经意地往后靠在柜子上,拉开自己与坎迪的距离。
“我……不认识迪克,”他在接上坎迪之前说的话,“也不认识夜翼。关于他们说的那些,我没有一点实感。”
“我记得你刚回到海文时很排斥夜间工作。”坎迪说,“你现在又想通了?”
瑞克擦了擦鼻子,“我之前确实可能……有点应激。”
“他们给我看了夜翼的制服,还有我遭受枪击的画面。”这个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我感到害怕,因为我是夜翼,所以我才遭受那样的伤害。”他第二次向别人袒露自己的恐惧,第一次是在布鲁斯和达米安面前,那对父子显然对自己的胆怯非常失望。
坎迪只是平和地对上他的眼睛,瞳孔清澈地映出他的影子。
瑞克舔了舔嘴唇,“当时我很烦躁,所有人都在说着我不知道的事情,他们觉得我应该知道那些事。就好像我现在的样子是一种错误。”
他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害怕受伤……只是……我的父母都死于枪击,连我自己也遭遇枪击,这对我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一只手托住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来看自己。瑞克瞪大眼睛,坎迪与他贴得极近,一手托着他的下巴,另一手扣在他的头侧。
黑碧眼的男人皱眉,“你刚说什么?”
瑞克呼吸都险些停滞,他磕磕巴巴地道,“我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