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殊被推出来,只愣了一会儿,便推门走了进去,宋昌愿见他推门进来,呆了一会儿,便不理他了。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那一刻心烦得很。看着墨殊毫无人气的模样就觉得刺眼,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跟她说,那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墨殊走进来,脚尖一勾,随意地踢出一张凳子坐下,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凳子上的灰尘。
宋昌愿跳到他身旁的圆桌上,悄悄地睨了他一眼。墨殊的侧脸很好看,英气而清冷。墨殊垂眸沉思的模样也很好看,浅色的睫羽似精灵透明的羽翼,又长又翘。就连这神情冰冷毫无人气的模样,看起来也像个刀工细致雕刻精致的雕塑,也是很好看的,就是看这不舒服。
见墨殊将右手搁在桌子上,桌上还蒙着灰和雪,被他这么一搁,桌上立刻留下一条手臂的印迹。
宋昌愿:……他还是洁癖症作吧!起码那时候看着还有点生气。
墨殊坐了多久,宋昌愿就陪着他蹲了多久。蹲到天色完全黑暗的时候,蹲到宋昌愿眼睛莹莹绿的时候,空气中忽然响起了墨殊冷冽的声音。
“自古君王多疑问,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呵!”他漠然冷笑。闭了闭眼。宋昌愿就看见,黑暗中那个莹莹生白的侧脸,缓缓地仰起头,寂静的空气里,有水扑扑打在衣服上的声音。
墨殊又冷冷地重复了一声,“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要江山还是要儿子……”
黑暗而冰冷的房间里,墨殊的声音清冽而缥缈,自言自语地回答着自己,“儿子与美人都是一样的。美人会有,儿子也会有,谁会放着那独一无二的江山不要,去要那些随处可得的美人与儿子呢?真是好笑……”
说着他大笑起来,笑得趴在满是灰尘雪水的桌子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屋子里回荡着他放肆而悲凉的笑声。
宋昌愿听得心里难受。好像有东西堵在心口,只恨不得用力捶两下,把那东西捶走了才好。
宋昌愿素来是敢想敢做的,当即便力猛地一扑。把人从桌子上推开。墨殊止住笑,凝视着那双在黑暗中着绿光的猫眼,凄凉地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路虎急忙走来,手里拿着一件披风,披在他身上,担忧地看着他。“主子……”
“我没事。”墨殊转过身,站在院中,看着那黑暗的屋子呆。
雪无声无息地下着,飘在他的上,身上,不过半晌,那个玄色的身影就白了大半。
房间里暗了很久,忽然有光一闪。朦朦胧胧的窗纱里,被灯光照得昏黄的白墙上,倒映着一个巨大的猫头。
宋昌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乒乒乓乓上下折腾,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只见房间里先是忽明忽暗,而后灯光渐渐明亮,灯光越来越亮,在窗纱都透着明亮温暖如月亮般的黄光时,房门吱呀一声,开出了一条缝。
地上忽然亮起一道黄线,随着房门渐渐打开。黄线也渐渐扩大,慢慢地就扩大成一道极长的平行四边形,像是一条长长的光路。那条光的路走过台阶,直打到院子里。打在他的鞋面上。墨殊循着光线望去,就见门口的路暗了一段。房门下方探出了一只圆圆的猫头。
宋昌愿探出一个头,对他招了招手,“喵~”
不由自主地,墨殊便沿着那道光的路走了上去。走过庭院,踏上台阶,走到房门前。
房门下方的猫眼睛亮晶晶的,指了指房门。示意他打开。看着那个亮亮的眼神,墨殊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期待感。
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眼前骤然一亮。房间里摆满了晶莹璀璨的琉璃灯盏。所有碍事的东西都被搬到角落,密密麻麻摆满房间的琉璃灯盏拼凑出五行字。
长夜再暗,有我在你身畔……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房间里瞬时黑暗。半晌,交芦馆传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嗷呜----”
“哈哈哈哈!”墨殊顿时就笑弯了腰,宋昌愿气得冲进房。嘭嘭嘭嘭地关上窗。
难得想讨人欢心一次,辛辛苦苦一个一个从别的地方偷来的漂亮灯盏!居然连行字都没给人看到!偷的时候既要度快又不能被人现,还要偷出这么多的数量,点火时还得顾忌着不要烧着毛,辛苦这么久,她容易么她?!
气急败坏的宋昌愿没见到,笑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的墨殊,眉眼弯弯,浅灰色的眼睛里冰川融化,大雾散开,眼底笑意融融,眼神骤然温柔。
见她关好窗便像人一样站立起身拿着火折子去点灯盏,墨殊就笑,“昌愿啊,灯油很贵的!”
宋昌愿拿着火折子的爪子一僵,急吼吼地嚎了回去,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娘要点灯了!?然后扔掉火折子,用爪子把灯盏都推到一起,没多久,那五行字就被推没了。
“毁尸灭迹”的时候没感觉。毁完了之后宋昌愿就感到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字,也不知他看到没有。
转过身一看,墨殊坐在门槛上。默默地从袖子里掏东西,右手边已经整整齐齐地排了三个木盒。
要看什么?宋昌愿眼睛一亮,转头点亮一盏灯盏,然后推到了墨殊身旁。
地上摆着四个木盒和一块木牌。木盒是檀木做的,一靠近便能闻到淡淡的幽香。两个是黑檀木制的,雕工栩栩如生,上面的凤凰振翅欲飞。还有两个是绿檀木的,上面却什么都没有,朴实得很。
闻着那股檀木香,宋昌愿胡子抖了抖,记忆迅回到刚从齐国出的时候。忍不住就斜睨了墨殊一眼,眼神不善。
墨殊显然也想起来了,捂着嘴偷笑,看见她杀气腾腾的眼神,笑容更加灿烂,好容易止住笑,墨殊飞快地瞟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了句,“那两根胡子没留下来真是可惜了!”
找死!宋昌愿大怒,爪子一挥,墨殊的袖子就掉了一块布。
他只是笑笑,转过头,修长的手指在四个木盒上方徘徊,犹豫了一会儿,他的手伸向最边上放着的黑色檀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