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昌咏一边擦泪一边抽噎道,“七哥去见晋王陛下了。”
“去见晋王了?”墨殊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多说,只是道,“这样啊……”
墨殊心里却有些担忧,兄长的性格他多少也了解,兄长与他的感情他也知晓。明知道他受了伤却没及时赶过来看他,那只能是被更重要的事情拖住了。
什么样的事情会比他的伤还要重要?
墨殊只随便寻了个方向细细一想,心头就有些沉重,只是这会儿太医还在跟前,人多口杂的不好说话,他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了又想总觉得还少了什么。
他的眼睛便看过趴在宋昌咏头上的猫,看过宋昌咏小包子,看过跟前的太医,侍者……他突然心中一凛,路小虎呢?!
路小虎也不在此,该在的一个都不在……
等太医一走,他冲着宋昌咏招了招手,宋昌咏乖乖地走上前,墨殊将他拉得更近,低下头沉声问道,“七哥临走之前可有交代你什么话吗?”
小包子沉吟了一会,旋即摇摇头,“没有。”
“那你可见到路小虎了?”
宋昌咏抬起头,大眼睛水汪汪的。“路小虎原本是要与我一同过来的,被七哥叫走了。”
什么消息都没问出来,墨殊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只是点点头,随即就不说话了。
宋昌咏站在墨殊面前,抬起大眼睛悄悄瞟了他一眼,见十哥没有赶他走,心下一喜,旋即急忙低下头,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十哥虽然待他极好,但一向不与人亲近,他还是第一次离十哥这样近。宋昌咏满心欢喜想与人分享,黑黑的瞳仁骨碌碌转了一圈,宋昌愿就蹲在桌子旁边离他不远。
伸出小手指勾了勾,宋昌愿睨了他一眼,懒洋洋地站起来。朝他走去。
猛地伸手一扯,宋昌咏立刻把猫捞进怀里,动作迅地伸手,在猫叫出声之前堵住了猫嘴。而后伸出另一只手。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大眼睛还弯弯的,黑黑的瞳仁骨碌碌左右乱转,显得贼机灵。
转头看了墨殊一眼。墨殊此时心事重重,垂而坐,浅灰色的瞳孔中水光摇晃,全然未注意到一人一猫的动作。宋昌愿重重地叹了叹气。谁来牵走这个熊孩子?!
坐了将近半个时辰,路虎终于回来。
一回来就见到这种类似大家长训斥小屁孩的场面,路虎一惊,下意识就放轻了脚步。虽然“大家长”有些形容散乱,看着无甚威严,但他还是不想打扰了这一幕,悄悄儿地往后退。
墨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回来了?”
虽然墨殊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神情都很正常,看不出什么来,但路虎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只觉得面前好像藏着无尽深渊,用弥漫的云雾掩住了危险,将一切粉饰得漂漂亮亮,挖好陷阱只等他跳。
路虎一个激灵,低下头恭恭敬敬地道,“回主子话,属下回来了。”偷偷睨了自家主子一眼。路虎想了想,把自己的行踪一五一十地报告上去。
墨殊跳上马背被马儿带走的时候,宋昌皓、宋昌咏和路虎三人便骑上马去追,可惜动作慢了一步。他们去到的时候墨殊已经被尉官叫人送到厢房去了。宋昌皓当机立断,让路虎帮忙善后,宋昌咏去厢房找墨殊,而他自己,则去见了晋王陛下。
路虎到底跟了墨殊多年,只是找尉官随便说了两句,立刻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在树林中这里帮帮忙。那里说说话,转悠了几圈后,决定性的证据都被毁了,异邦猫咪宋昌愿对动物格外有亲和力的消息也都散播出去了。
路虎小心翼翼地说完。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墨殊低头沉吟着,浅灰色的眼睛里雨雾濛濛,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情绪。他点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不经意地一侧目,墨殊现,宋昌咏居然还站在他面前。怀里还抱着宋昌愿,他面上一黑,“你还站在这里作甚?”
宋昌咏歪着头想了想,只是嘻嘻傻笑。
墨殊叹了口气,便也任由他站着了。
等了一个多时辰,外头的小太监走进来,行了一礼道,“见过公子,”站起身他不卑不亢地道,“公子,太尉大人说,公子受了伤也不好在此久呆,便先回驿馆休息吧,奴才们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
墨殊的神色依旧清清淡淡,只点点头道,“嗯。”
一行人坐着马车回了汀兰馆。
回到驿馆,路虎便烧了水帮墨殊洗澡,换衣服,重整了一套行头,忙忙碌碌个不停。
宋昌咏抱着宋昌愿坐在石凳上。看着路虎从房里提着桶出来去了厨房,再从厨房回到房间,又从房间跑到厨房……
他便把下巴搁到宋昌愿头上,一脸疑惑地道。“他不是要让十哥忙得没时间想其他事情吗?怎么我看着好像是反过来了?”
宋昌愿:……没办法,他家主子乐意做的事情不多,去掉一个逛集会,剩下的除了洗澡就是看书。看书他肯定会走神。剩下一个不那么容易走神的洗澡,不做这个能做啥?
路虎这头也很愁,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主子忙得没有时间想其他事的?
第四次出来换水之后,路虎一边走一边看,目光很自然地就放到梅树下那一对又圆又胖的呆萌二人组身上,看着看着突然眼睛一亮,急匆匆转身回了房。
宋昌愿摸了摸毛,突然背脊凉。心中生出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片刻后,路小虎又出来提水,他身后墨殊也施施然走出,神色淡然地从宋昌咏怀里抽出了宋昌愿。
半晌,宋昌愿蹲在水盆里,气得直拍水,路小虎!!!老娘跟你没完!
时间欢快地跟水一起流走,到了下午酉时,宋昌皓终于回到驿馆。一回来就见到台阶上一排坐着三人一猫,齐刷刷地看着垂花门的方向,一致的双眼无神,等得心都累了的模样。
这一排的眼神太过诡异,看得他心里虚,宋昌皓摸了摸鼻子,站在垂花门前呵呵傻笑。
他身旁的两位外交使臣奇怪地瞅了他一眼,问道,“殿下,您这是……”
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总归都躲不了。努力做出一个温润如玉的微笑,宋昌皓装作无事地道,“咳咳,进去吧!”
还没走近,宋昌咏忽然坐直,一拍地面作拍惊堂木状,板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