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一夜未眠。
一会儿在想着那个似梦非梦的幻境,一会儿又在想着刘一碗该如何安顿,最后想到了落霞宗。
那是他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一想到落霞宗,他心中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沐流漪。然后就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饼,直到吵得刘一碗都烦了。
“我说你小子要是睡不着,就去院里活动活动。也不怕躺出毛病来。”隔壁房间传来刘一碗的声音。
“师父,你也没睡?”
“废话!本大仙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弟子明天要去别的宗门拜师,我睡得着吗?”刘一碗大骂。
江山一脸尴尬,饶是以他的脸皮也觉得这事做的不地道。
“师父,你骂我吧!”
“我骂你,你就不去了?”
“那是不可能的!”江山语气坚定。
“那他妈我不是白骂了吗?”
江山苦涩一笑,让他放弃加入落霞宗的机会是不可能的。他想要翻身,不想再像从前一样做一只任人宰割的蝼蚁。他也想去外边见见世面,看看凤仪城外是什么样的风景。
师徒二人同时沉默。
院中鸣虫潺潺叫着,夜静谧而安详。
“唉!”刘一碗长长叹息一声,“你要去便去吧!只希望你以后还能记得我这个师父。”
江山心头微酸,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的他也是这样,明知做错了事却不敢认错。他想说“我就算死也不会忘掉师父”,可是他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心里有愧。
鸡鸣驿的天气并不冷,可他还是用单薄的被子蒙上了自己的脸。
江山睡不着,刘一碗又何尝睡得着?他难得的一夜没有喝酒,手敲床沿作檀板,将串了戏的勾栏戏词含含糊糊的唱了一遍又一遍。
江山不知何时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他醒来时,隔壁房间已经人去屋空。江山只觉得窗外的阳光刺得他眼前黑、胸口闷。
“师父,对不起!”
取出新米喊爹娘吃饭,他没敢提刘一碗的事情,只挑爹娘高兴的事情说。
说道自己要去落霞宗拜师,要把二老的牌位也一起带走。江父江母也为儿子高兴。等他们用完饭,江山用纳戒将两块牌位收起,走出房门。
“小白,我们走!”
刚走到门口,江山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院,心中不是滋味。这一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
虫咬蚁蛀的破院门连大点的风都已抗不住,江山却还是倔强的上了把锁,然后把钥匙放在门边的石头下压好。
这是刘一碗能找到的地方。
温真早已在门口等着,见江山脸色不是很好,问道:
“哥,你怎么了?”
江山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今天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含糊答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紧张。”
“哥,你紧张什么?就算很多外门师兄的修行度都没有你快。以你的天赋进入落霞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越是这么说,江山的心就越难受。
何掌柜的茶摊上忽然传来一片叫好声,显然刘一碗重操旧业,又在开始说书。
以往刘先生一向是躺着说书,今天却眉飞色舞,翘着二郎腿一阵猛抖,讲得嘴角吐沫横飞。
听书的人也觉得格外过瘾,因为今天刘先生天不亮就开书,一直到现在也没用栓扣子的方式要过一次酒喝。
江山看着人群中那个精神焕的花胡子老头,很难将这个人与那个自暴自弃多年的刘一碗联系在一起。
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如此高兴过。
江山见他的模样也不像是受了多大打击,心里终于舒服一些。
“哥,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