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定怕乱藤四郎一直跳的太辛苦,便很顺从地弯下腰来,接受了乱的好意,让乱替自己擦着额头。她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温柔又欢喜的笑容,说:“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呀。”
看着阿定对乱藤四郎笑着的模样,大俱利伽罗愈发沉默了。
一直缩在阿定怀里的乱,忽然踮起脚尖,朝大俱利的方向张望了过来。见大俱利的目光与自己撞在一块儿,乱露出了无声的笑容,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似的。
大俱利的眉微皱一下。
他背过身去,在心底道:这种幼稚的挑衅……乱藤四郎果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
即使迁到了屋岛,平氏一族依旧未屏退贵族的习俗。清晨的平家,是在一片井然有序里度过的,所有的仆从都悄然无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在主人面前恪守着礼仪。
明子派人给阿定送来了衣装——那是一套她从未有机会穿着的服饰,踯躅色小袿搭上薄红梅的下裳,再配以坠着流苏的蝙蝠扇,正是京都所流行的女房装束。
据说普通的使女是没有资格穿这样的衣物的,只有时子夫人身旁的女官才有这样的待遇。也许是那日孙子平维盛的劝说令时子夫人心底喜悦,这才恩赐地允许阿定成为她的使女。
阿定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穿上这套衣物。本就美丽的容貌因着衣装的缘故更显得美艳逼人,光灿得要令人抬不起头来。她去见明子时,便有其他女官在小声地议论着。
“这位女公子是谁?之前可不曾见她跟在时子夫人身旁。”
“听说是京都来的……”
阿定独自前往明子的房间。
途径那片栽种着吉野樱的庭院时,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望向了那光秃秃的树枝。她从未见过京都盛开的吉野樱,不由在脑内悄然幻想了一下满山吉野樱怒放的模样。
恰在此时,高枝上传来了鸟鸣声。
——是鸦吧?
阿定抬头,便看到两三只漆黑的乌鸦在冬日的树枝上蹦跳着。不仅如此,那光秃秃的树枝上,竟然还坐着一个细瘦的人,着红色水干,却赤着足,白瓷似的脚垂在枝下,慢慢地晃悠着,模样便如经卷中的仙人似的。
阿定微诧。
这个人是……
瞧见阿定的眼神,这与乌鸦嬉戏着的、纤细清隽的家伙张口了。
“——竟然是审神者吗?让为父瞧一瞧。……来,叫父亲。”
阿定噎住。
父、父亲?!
???
第26章兴趣
树上坐着的人,仿佛是在梦境之中才会出现的。
一瞬间,阿定以为自己正是在做梦呢。
若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精致、纤细的家伙,浑似一只飞燕似的,坐在枝头看着自己呢?
“把头抬起来。”
那自称是“父亲”的人前倾身子,伸出细瘦的手臂。纤长的五指轻轻一托,就扣着阿定的下巴,将她的面容向上抬起。
几只乌鸦拍打着翅膀,掠过了阿定的身侧,两三片羽毛飘飘悠悠地落下。
“……真是让人惊叹的美丽啊。”
他说着,松了手,指尖擦着阿定的面颊滑过,缓缓收回。
就在此时,小纯慌慌张张的呼唤声响了起来:“定!你在哪儿呢?我迷路啦……”
她的喊声,打破了这梦幻似的场景。阿定不过错了会儿神的功夫,转过眸来,那坐在树上的“父亲”已经消弭无踪了,唯有脚边的几根细细黑色羽毛,证明他存在过。
“阿定,你在这里呀。”小纯瞧见阿定的身影,舒了一口气。她见阿定正望着樱花树发呆,便道,“还不是开樱花的时候呢,你在看什么呀?”
“没什么。”阿定收回了视线。
刚才树上那人,定然也是付丧神吧。
也许,那便是她要寻找的小乌丸了。
阿定与小纯到了明子处,继续今天的礼仪课程,顺道一起用了午饭。
严格意义上来说,阿定是不用吃饭的,她可以品尝食物的味道,但是食物进入她的身体后,并不会转化为支撑身体活动的能量,而是会直接消失。所以,她可以品尝食物的味道,但不能以此为生。
阿定一直认为,自己身为鬼魂,有着独特的获得能量的方式——比如吸取所谓的“日月精华”。有的时候,她会一直感到很饿,这种饥饿是吃几顿饭都无法填补的。
在明子面前,她不方便推掉午餐,只能装模作样地跟着一起吃了。因为浪费了精心烹制的食物,她颇为过意不去——要是这些饭菜给那些需要的人吃了,能够救活多少个濒临饿死的人呢?
明子请她二人留下来用饭,也只是为了指导她们用餐的礼仪。如果要在时子夫人身旁服侍,少不了要陪时子夫人用餐谈心解闷。若是表现得太过粗鲁,那可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