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用了。”阿定摆摆手,腼腆地说,“虽然很奇怪,可我并不需要吃东西呢。”
“诶?那主君是如何活下去的呢?”鹤丸露出惊奇的神色来,“人类不是都要吃饭的吗?”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明白。”阿定小声地说,“已经二十年没有进食过了,可我还活着呢。”
她小小地撒谎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非是“人类”,而是一个游荡的孤魂。可她生怕说出来,就会被这群付丧神视作异类。而且,她实在不记得自己成为孤魂之后做了些什么了——那些记忆朦朦胧胧的,似乎随着烧却她尸体的那场大火一起湮灭了。
夜已经深了,阿定结束了来到本丸的第一天,回到那间属于主君的房间里。
加州已经在房中等着了,他的目光似乎还有些恼,可他还是替主人收整了被褥,准备好了明日的衣物:“你睡在这里,我睡在外间。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喊我。”
“加州大人。”阿定喊住他,“请问……大和守是谁呢?”
加州愣了愣。
他未料到,竟然这么快有人将大和守的事情告诉了这位新任主上。
“他也在本丸里吗?”阿定又问。
“不在。”加州的眸光动了动,“他和长谷部先生一样,都一直没有回本丸来。现在……大和守应该在冲田先生身旁吧。”
阿定不知道“冲田先生”是谁,她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吹熄烛火,打算入睡。
可如是柔软温暖的被褥,却令她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这一切都是属于别人的。如果哪一天,真正的“主君”回来了,也许她就会被赶走了,还会因为弄脏房间而受到惩罚。
这样想着,待加州入睡后,她抱起枕头,轻手轻脚地穿过了房间,在走廊上睡下了。硬质的地板与吹拂的夜风,令她稍稍有了安心的感觉,就仿佛从前在女主人房间外侍奉的每一个晚上。
呼……
她这样的人,本该如此。
她入睡后,被噩梦纠葛住了。被女主人下令杖毙的那一幕,反反复复徘徊在她的脑海里,极度的恐惧如海浪般涌来。
一夜过去,阿定是在清光恼怒的呼声里被叫醒的。
“你怎么睡在这里?生病了怎么办?要是三日月知道了,肯定会认为是我的过错……”
阿定勉强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男子修长的手指。她似乎犹在梦中,因而说的话也乱七八糟的:“少爷,您来救我了吗……?”声音里带着一分哭腔。
好半晌,她才想起这里是本丸,而不是与谢的乡下。
加州一副气恼的模样,活像是得不到糖的孩子似的,道:“要是生病了,我可不会管你,药研也不会管你的。”
见她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迟迟不肯进房间去,加州清光干脆将她抱起来了。虽然加州的体型不算强壮,可抱一名身材矮小的女子,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定落在他的怀里,依旧浑浑噩噩的。
梳子……
梳子。
她的心眼里,只有这件物什。
“今天三日月殿要过来,教导你锻造、出阵等事宜,你还是快点把自己收拾好吧。”清光把她放在空置的床褥上,说道。
然而,她怀中的女子却一动未动。
“怎么了?”加州清光问。
“啊……”阿定如梦初醒,低声喃喃道,“做了噩梦。”
“怎样的噩梦?”加州清光又问。
阿定摸了摸袖中的梳子,说的话语焉不详:“人各有命呀。如果因为身份卑贱而被放弃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加州却见不得她这副自作卑微的模样,说:“我不知道你从前遇到了什么,可你现在是本丸的主君了,那就该有些主君的模样。”
“我会努力的。”阿定回答。
饭后,三日月与鹤丸一起来了,说是要教导阿定成为一名优秀的主君。三日月带了几本书册来,然而阿定却对着这些白纸黑字傻了眼。
“我,我不识字。”她有些纠结,“看不懂。”
“……”三日月和鹤丸同时沉默了。
侍奉过数任主君,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识字的呢。
到底为什么,时之政府要派她来接替审神者一职呢?让她与并不乖顺的刀剑们互相折磨吗?
既然无法读书认字,那就只能从一些最基础的东西教起。三日月带她参观了本丸内的澡堂、苗圃、马厩、练习室与手入室。
疑惑的是,阿定走到哪儿,哪儿就会变成空的,刀剑们似乎对她退避不及。“请问,大家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阿定问三日月。
“啊……请不用在意,这并不是因为您的缘故。”三日月笑着回答,“前任主君的品性较为恶劣,以故意折磨付丧神为乐,所以这里的大家都对‘审神者’——即主君这个存在,有些抗拒。假以时日,他们发现您是一个可爱无害的孩子,就一定会接纳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