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宏听了,神色却更为可怖了:“晋福,你真是糊涂了,竟敢在御前胡言乱语。那秦氏是什么东西,值得朕留意?朕不过是在烦着昆川那头的事情罢了。”
晋福心一跳,谄媚笑:“皇上教训的是,是奴才糊涂了。”
“慢吞吞的,还不赶紧走?朕要赶紧回去批折子了。”李源宏呵斥道,“晋福,你去盯得紧一些,叫下头人把折子都送上来,朕通通都批了!朕还不信了,没了均哥,朕还不能做个明君了!”
晋福哎哟哎哟地应了是。
晋福心里清楚,皇上这是又被伤了自尊了。皇上是天子,比旁人更自负狂傲些。但对于谢均,皇上从来是又敬重、又嫉妒的。如今皇上看上的女人却倾心于谢均,这可不是激起了皇上的好胜心吗?
情场不得意,那就在其他地方找回脸面呗。
要他晋福说,皇上会有如斯大的改变,那还是多亏了宰辅和他夫人——他二人让皇上一连吃了好几个钉子,还偏偏舍不得将人发作了。
一个是皇上视若兄长的肱骨,一个是令皇上欲罢不能的美人。这两人换了其他任何一个,或是他二人没凑到一起,皇上都不会改变这么多。
要管以前呐,皇上哪会自己勤劳地批奏折?朝政丢给谢均,自个儿去恪妃娘娘处乐呵;哪儿会顾念着“明君”的名声,责罚大臣前还要留心一番?一有点儿怒火,就把人拉出去杖毙了。
***
李源宏到了玉林殿,便忙起了政事。没多久,晋福便来通传,说是殷侯爷来了。
“殷侯爷”说的是皇上的岳父,殷皇后与殷摇光的父亲,殷海生。这位殷侯爷从老父的手里承袭了爵位,但他更出名的官衔乃是帝师,因此常人多唤他帝师大人,更胜于侯爷。
因着皇后殷流珠的缘故,李源宏对殷海生颇为敬重。
“微臣参见皇上。”殷海生给李源宏行礼。
“岳父是自家人,不必拘泥于虚礼。”李源宏虚扶一下。
殷海生当然不敢真的拿自己当皇帝的自家人,还是恭恭敬敬的。他挂着一道薄汗,有些为难地开口,道:“皇上,听闻您之前允诺魏王殿下,只要小女摇光答应出嫁,便为她与魏王殿下指婚……”
李源宏思忖一下,终于想起了这件事,道:“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岳父放心,朕也知道朕这个四弟不成器,终日游手好闲,配不得你家的小女儿。岳父若是为难,朕自会去开口,叫老四收敛一些。”
“这……”殷海生愈发为难了。
他觉得自己的话很难出口,一出口可能就招来大祸。但是想到家中二女闷闷不乐、终日求死的模样,他又不能不说。
“岳父可是有什么话要讲?”李源宏察觉到他的为难,问道。
“皇上仁厚,微臣不敢不直言。”殷海生擦一擦额角的汗,颤声道,“小女摇光,与魏王殿下两情相悦。听闻皇上愿意赐婚,殷家上下很是感激。”
这话一出,殿中一片安静。
李源宏掩去眼底的诧异,面色冷硬,道:“殷爱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朕那四弟不成器,殷卿这是要拿摇光小姐的一生做赌了?”
这一个“赌”字,真是叫殷海生心惊肉跳。
赌什么?
赌权势地位,赌江山谁主!皇上这意思,已然是在猜忌他有不臣之心,因此才预谋将二女分别嫁予皇帝和魏王,以求万事皆保。
“皇上明鉴,微臣并无不臣之心。只是这男女情爱之事,实在不是微臣可以预料的。”殷海生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哭道,“微臣家中无子,后继无人,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还望皇上体恤微臣为父之情呐!”
经殷海生一提醒,李源宏想起来,殷海生没儿子,这家业无人能继承。
“就算朕能体量,可这事未免也荒谬。”李源宏压下怒气,不悦道,“朕确实是一气之下,说出了赐婚这事。可这……这……”
他现在无比懊恼,自己怎么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竟真让他二人看对了眼。殷家势大,魏王保不准便是存了借殷家东风的心思,想要扶摇直上。
那殷家摇光气性这么高,怎么会喜欢上李皓泽那个酒囊饭袋?他从不沾半点政务,书也没读过几本。白日里要么喝酒打牌、要么听曲遛鸟,纨绔得不成模样。
“皇上,微臣已稳妥考虑过了。横竖微臣这家业无人继承,与其从族中挑一个不成器的子嗣过继,倒不如将爵位还给皇上。”殷海生深深地趴伏下去,话语诚恳。
这话说的,殷海生自己都肉痛不已。可殷摇光都上吊两回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想尽办法答应爱女的请求了。连夫人都放话了,若是摇光有个一万万一的,她也不活了,一定会跟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