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保瞧见陶氏,有些尴尬,道:“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就不劳烦嫂子了。”
“哎,这是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陶氏笑得热切,旋即,她推出了身后的女儿秦榆,道,“我家榆儿,从前就最仰慕那些有才学的人。听闻相爷来了,她定然是想讨教一番的。榆儿呀,与檀儿可不一样;她不喜欢女红手工,却是个腹有诗书的孩子。也不知,相爷肯不肯施舍几个墨宝?”
秦四姑娘秦榆被推了出来,眼底有一丝不愿。
从前她已被谢均委婉地回绝过一回了,她身形高傲,绝不愿在同一棵树上吊死。这回母亲要她来见谢均,她已是一千个一百个不乐意。
这边陶氏的话还没有个结果,那边的宋氏已经提着裙摆儿走入亭里,在秦檀身旁亲昵地坐下。她拍拍秦檀的手,状似感慨,道:“一转眼呀,檀儿都这么大了!从前还是个爱胡闹的丫头,如今也是亭亭玉立。”
说罢,宋氏转向谢均,开玩笑一般道:“相爷不知道,这丫头小时候可野的很呢!脾气不好也就罢了,还能将人抽的浑身是伤。几寸长的藤鞭子呀,呼呼地往别人身上打!她的五妹妹,可是常常被这样胡闹呢!一转眼呀,檀儿就长大懂事了,也不再是那个随便抽人的丫头了!”
此言一出,周遭人的表情均是一变。
秦保抖着小胡子,呵斥道:“夫人,相爷面前,修得胡言乱语!”
宋氏却故作惊诧:“老爷,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什么叫‘胡言乱语’?当年她可不是个调皮丫头嘛!她上回出嫁前,桃儿亲自出来指的证,说她爱拿鞭子抽人。难道,这还不算调皮?更何况,妾身身边的阴嬷嬷,现在手上还留着几道鞭痕呢!”
宋氏说这番话的神情,虽是感慨,可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分明不是在感慨,而是将矛头直直地指向了秦檀。
秦保神色尴尬,气呼呼的,心里暗暗恼怒。
这个宋氏,真是不识大体!只顾着打压朱氏留下的秦檀,想要哄大房的秦榆来代替秦檀,根本不以秦家的利益为重!
闻言,秦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母亲,你可要慎言呀。”
“慎言?”宋氏却跳了起来,“我慎言什么?你这丫头,以前这么调皮,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能数落你了?”说罢,宋氏又娇笑起来,“多多数落你,也是为你好,下次嫁人,可万万不能出差错了!”
阴嬷嬷也附和道:“是呀,三小姐,您可不能把当年的旧事给忘了!当年您一时调皮,鞭打老奴。最后,还是心善的四小姐给老奴送了一管创伤膏呢!”说罢,阴嬷嬷便撩起袖子,露出一溜鞭打的痕迹来。
此时,谢均忽然咳了咳。
“这位嬷嬷。”谢均斜眼望去,“你手上这伤,有些年岁了吧?”
“是呀。”阴嬷嬷白发苍苍一介老太,也不避讳给男子看小臂,“哎哟哎哟”地喊了两声,道,“可不是好几年了么?从前三小姐备嫁的时候给抽的……”
“不,我的意思是,”谢均道,“这鞭伤,瞧着至少得有二十年了。”
阴嬷嬷的老躯微微一震,一旁的宋氏亦是露出了愕然的神色。旋即,宋氏笑道:“怎么会呢?这疤痕,一年十年的,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一年的疤痕新,十年的疤痕浅,到底是有些区别的。”谢均道,“某不才,恰好对这些鞭痕有些研究。这位嬷嬷,你的疤痕瞧着不像是近年的,更像是十年二十年前的。莫非,秦三小姐尚在襁褓之时,就已经挥的动鞭子了?”
一旁的陶氏听了,都险些笑了起来。
宋氏闻言,不知如何反驳,面露尴尬之色,只得狠狠瞪了一眼阴嬷嬷。
谢均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再强词夺理,不然可真是不讨好了。
陶氏微扶鬓发,笑盈盈地迎了上去,道:“哎呀,相爷观察细致入微,真是难得!”
“某不才,只是恰好对这鞭痕较为熟悉罢了。粗粗一看,只能得出个大概。”谢均眸光一转,忽落在了人群里的秦致舒身上,道,“譬如那位穿着褐衣的公子,手上这几道新鲜的鞭痕,便有可能是自己鞭的。”
穿着褐衣的秦致舒闻言,诧异地抬头。很快,他露出单纯疑惑的神情,又复把头低了下去。
陶氏满面喜色,道:“是是是!秦致舒这小子,惯会自己折腾些伤口!相爷真是火眼金睛。这些伤口,就是他自个儿抽的!”
说罢,陶氏狠狠白了秦致舒一眼。
这臭小子,不知何处得来这么多伤,偏要四处说是她做的恶!
谢均道:“若是外人鞭打,至多两种情况:伤口均在阴面,或是均在阳面。前者,乃是外人将其绑缚外张之故;后者,则是任凭其抱头护住身子。他手上的伤,既有阴面,也有阳面;再加之伤口粗细轻重……某这才猜测,乃是自鞭所造。若有猜错,请勿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