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方素怜哭的咳嗽,嘶哑着嗓音道,“几生修得到梅花…”
“错了,不是‘几生’,而是…‘六生’。天地寂寥山雨歇,六生修得到梅花。三生又三世,明白了吗?”秦檀嫣然笑了起来,容色如含露芍药一般。那轻笑的眉眼间,俱是倾国的盈盈风情。
听着秦檀的声音,贺桢的神情狠狠一僵。
第37章尘埃已定
“天地寂寥山雨歇,六生修得到梅花。三生又三世,明白了吗?”
秦檀略带讽意的声音,回荡在贺桢耳畔。
便是这么简单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叫贺桢如遭雷劈一般,分寸都动弹不得。
他催着自己,将眼眸转望向秦檀,视线死死地锁住她带着轻笑的、从容自如的容颜,似要将那张艳丽无双的面孔刻入骨髓中。
“檀儿…你…”他听见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身子却微微地泛冷,如坠冰窖,“你是从何处听来这句话的?”
秦檀面孔上的笑意愈甚。“从哪儿听来?…嘁,这是我少时读书少,随口胡诌的。”她一撩头发尾稍,俯身凑近贺桢,刻意放慢了语调,“是我当年救你那会儿,随口说的。——听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笑,带着嘲讽,却如有千均一般重,着实将贺桢的灵魂都劈裂了。
“檀儿,你说你救了我…?”贺桢茫然无措地转开了视线,先是自嘲地笑了一阵,摇摇头,道,“我怕是在梦中罢?这又如何可能呢?真是笑话了。”
秦檀却不给他做梦的机会,挑眉道:“贺桢,我说的可是实话。当年救了你的人是我,而非方素怜。你错认了那么多年,本就是在梦中。如今,还不肯醒吗?”
——你错认了那么多年,本就是在梦中。
贺桢重重地攥住了袖口,身子微微一晃。他逼视着秦檀,低声自喉间挤出字句来:“檀儿,你…你定是为了气我,一个劲儿地骗我,可对?”
贺桢心道:不!这绝不可能是真的。绝不可能!一定是秦檀在骗他!
贺桢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隐隐约约,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叫他难受得紧。他回忆起当初被方素怜救下的场景,却只觉得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他受了重伤,本就是神识昏迷之时,与死去已几无什么差异。视觉尽失,他便如陷入一团软绵绵云絮,只能凭得耳中细微声响,来勉强辨别天地改换。
那扶他上马车、一路护送他回京城的小姐,有一双柔软娇嫩手掌,如花瓣似的。她亲手绞了热手帕拭去自己身上血迹,又粗粗包扎。吹温了的热粥被送至口边,她那兰麝一般的吐息,也近在鼻尖。
于是,他在马车里许下了那个“娶你为妻”的诺言,只为了不辜负她的清白。
不知颠簸了多久,贺桢听见一声“这便是最近的医馆了,伤情不容多拖,就让他在此地养伤吧”。再睁开眼时,便见到一张温柔似水容颜,含笑盈盈地望着他。
“公子终于醒了呢,这一路,您真是吓坏素怜了。”那女子的神情,比夜色更柔和些,还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他又怎么会认错救命恩人呢?
“贺桢,瞧你这神情,定然是不信我的话吧?”秦檀嗤笑一声,道,“你信不信,也不关我的事。你不是孩童,孰是孰非,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吗?你只需要知道,你不必对这姓方的贱妾愧疚,就足够了!”
她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浑然不似作伪。
贺桢听着,倏忽捂住了头,神色涌现出一分痛苦。再抬头时,他只痴怔地看着秦檀,喃喃道:“檀儿,是我,是我…错认了?竟当真是我错认了?”
秦檀点头,淡然道:“很不巧,的确是。救你的人是我,我花了银钱,让方家医馆代为照顾。当初我走的急,怕回去晚了,爹爹担忧;却白便宜了方素怜这个心思叵测的女子。难怪当年她事无巨细地向我打听救你的种种,原是早就在谋划了。”
顿了顿,秦檀又道:“贺桢,你不是派人去寻找过当年帮着方素怜救了你的人,结果竟一个都找不着?那是因为,我的家仆、马夫,自不会在外涂无端晃悠,你上天入地,也不可能寻到。”
贺桢听着,呼吸急促不已。“竟是如此……”他低下头,声音哽咽:“这会儿…我倒情愿是你在骗我。若是当真如此,我这几年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厚待方素怜,迎娶她过门,耽搁了自己,也耽搁了秦檀。到头来,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我骗你…?”秦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神情好笑,“若是我当真有什么骗了你的地方,那便是我一直瞒着此事,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