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檀拿指尖敲着扶手,挑眉道:“方氏,你可还记得,你是一个可通买卖的贱妾,而我,则是贺家明媒正娶的夫人?”
方素怜喉间一哽,低头轻声道:“自是记得的。”
“那不就得了?”秦檀端起茶盏,慢慢捋着盖子,“我要想发落你,只需要把你卖出去就得了,那些窑子、勾栏,不都挺适合你的?我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用这碗人参乳鸽汤去设局陷害你呢!”
方素怜身子一颤,嘴唇张了张,泪珠又无声地滚下来。
贺桢亦坐下来,道:“说的有理,夫人没道理这么对你。素怜,我也知道你委屈,可今日的事儿一定与夫人无关。你先回去休息,我一定会还你个公道。”
方素怜听着,紧紧绞住了手帕,心道一句:这可不成。
若是不明不白地离开了宝宁堂,她就会成为这件事的元凶。纵使没有切实证据,旁人也会遮遮掩掩地指摘她。她绝对不能带着谋害老夫人的嫌疑,走出宝宁堂。
方素怜给丫鬟芝儿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的芝儿见状,陡然跪了下去,磕头哭道:“大人!姨娘是被冤枉的!方才掌事的传来证人,奴婢才想起来一件事——那指证姨娘的小厮身上,带着青桑姑娘的香囊呢!”
众人闻言,将目光投向作为人证的小厮,果真,那小厮的腰上系了一个杏色的香囊。男子带这种颜色的物件着实少见,更何况他本是一个粗鄙的打杂小厮,更是不可能用这等精致的绣品。
贺桢的眼神,瞬间寒了下来。
“青桑,你怎么解释?”他的目光如刀锋一般扫向青桑,“这香囊,与你们夫人无关,是你自己做的吧?”
一旁的芝儿听了,大惊失色,知道大人这是决意要把事端在青桑这里止住了。
芝儿心底着急,生怕完不成方姨娘交代的事,她那被握在姨娘手里的弟弟就要被惩罚;于是,她又“咚咚咚”地朝地上磕了几记响头,直磕得额上出血。
“大人明鉴,那香囊一直是由青桑戴着的!青桑从来是个没有计谋的,必然是受人指使!”芝儿抹一抹头上的血迹,哀求道,“还请大人明察!”
“你说谁没有计谋呢?”青桑很不高兴,怒道,“奴婢绝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奴婢这香囊,确实,确实是掉了没错……但是,绝不是奴婢送给旁人的。”
芝儿仇恨地盯着青桑:“青桑姑娘,你说说,你的香囊恰好掉了,又恰好被人捡到,戴在身上,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呢?”
青桑恨恨地瞪芝儿:“没有做就是没有做!”
“芝儿,你说,青桑送香囊给男子?”秦檀勾起唇,冷冷一笑,“怎么,是不是还想诬陷青桑与小厮私通,一起谋害姨娘,再趁机杖毙青桑,夺去我的一只臂膀呢?”
方素怜摇摇头,慌张道:“夫人,素怜不是这个意思。素怜不过是想求个公道!”
“公道?好。把那只香囊拿过来。”秦檀重重搁下茶盏。
那只香囊很快被递到了秦檀手上。她取了剪子,将这香囊扯开,但见里头藏了一支平安符,上面写了贺老夫人的敬号,并一句仁寿安康的佛语。
秦檀将那支平安佛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冷冷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贺桢蹙眉,有些不解:“檀儿,此为何物?”
青桑上前一步,道:“夫人孝顺,去华灵寺替老夫人求了些平安佛符,命飞雁居的每个人都要随身携带,日夜替老夫人的寿康做祷。奴婢……奴婢偷懒,便将这平安符绣在了香囊里。”
此言一出,芝儿的表情已是猛然一变,背上冷汗不止。
——既然是替老夫人求平安的佛符,又怎会轻易地送给男子!
秦檀将香囊碎片丢在地上,眸光凌冽:“若是要私通,何必送一个缝了老夫人平安符的香囊?回头在本夫人这里交不出还愿用的平安符,岂不是白白讨罚?可见,这香囊是被不知此事的人偷去的!”
一字一句,气势逼人。
贺桢听了,竟松了一口气。旋即,他道:“夫人如此有孝心,令人佩服。”说罢,他望向那带着香囊的小厮,凛然道,“你快些交代,这香囊是从何处来的!”
小厮颤了颤,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方素怜,嘴唇动个不停。
“小的……这香囊……小的……是怜香院……”
眼看着小厮就要咬出方素怜,芝儿狠下了心,把头朝地上碰去,抢声道:“是奴婢指使的!这一切都是奴婢指使的!”
芝儿虽面上决绝,心底却是一片凄凉——姨娘把弟弟握的死死的,弟弟的前路,还要靠姨娘打点。若是交代了姨娘出去,弟弟又该怎么办?一辈子做个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