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泉提醒:“根本没有接触到肌肤!”
三日月的双掌具戴着笼手。和古时的士兵不一样,没有缀以甲片,而是像弓手一样缚以丝绸。这样的一层笼手,足以阻断所谓的“肌肤之亲”。
“哈哈哈……”三日月朝她投来浅淡的一瞥:“好,好。主上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香都大人!”小薰看到眼前这幅场景,惊得炸开了,说话也变得极为利索:“还是快些走吧!要是让凤仙大人知道您又和男人待在一起,他一定会发怒的!”
“走得快容易迷路。”三日月笑眯眯地安抚小薰,像是一位和蔼的长辈:“漫步才更适合我这样的老人家,放慢脚步,也能更好地欣赏周遭的景色。”
老人家……
泉忍俊不禁。
三日月说的没错,诞生于十一世纪的他确确实实是一位老人家,就算放到江户时代亦然。
因为人群颇为熙攘,两人的脚步并不快。
挽着金主的娇俏游女犹如流莺飞花一般穿行着,醉酒的客人也时不时从某个地方扑出。三日月游刃有余地避让开这些跌跌撞撞的路人,脚步从容,衣衫未染上丝毫的粉脂与烟灰。
摇曳的灯火落在他的面颊上,微微照亮他额侧与袖口上的山吹茶色的流苏缀饰。
“我好像许久没有这样和你一起散步了。”他忽然说。
“啊……是吗。”泉随意地应了。
听起来,三日月从前经常与她携手漫步。她又想起烛台切知道她选择修复三日月时,所显露出的莫名关注,心底不由浮上了一层淡淡疑惑。
三日月和她,只是普通的“主与佩刀”的关系吗?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这位笑容温和又风雅偏偏的付丧神,带着她走入一条错误的路线。被拥挤的人群所挤着,她被迫向着三日月高大的身躯靠近,险些扑进他的怀里。
“三日月……”
泉有些艰难地挤开人群。
“没事没事。”三日月说:“只是小小地撞一下,我的身体受得住。不如说,除了茶和点心之外,主上可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他们穿过了晃晃的灯火与嬉闹的人群,行至一座木桥旁。隔着被漆成赤色的栏杆,河川的对岸便是凤仙所居的高楼。这栋楼与囚禁日轮的游屋连结在一处,十分宏大壮观。
泉扬首,问道:“三日月,请问,你可以变回一柄刀吗?带着这样的你去见凤仙的话,恐怕有些不妙。但是将你一个人留在吉原,就更不妙了。”
老头子会被吉原的游女们拆吃入腹吧。
“嘛,也好,也好。”三日月点头:“那样的话,就会被你握在手中使用了吧?”
三日月变回了太刀,任由她挂在腰间。
泉将侍女留在桥这头,一路穿过深红色的木桥,走入了金饰玉琢的楼阁。几经曲绕,她这才看到了凤仙用来接待客人的房间。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男孩,正哭唧唧地站在合拢的障子纸门外,两只脏兮兮的小脚抖个不停。几名女侍卫看守着这个可怜的小男孩,如临大敌。
“这个男孩是怎么回事?”泉好奇地问。
“香都大人……”一名女护卫偷偷地凑到她耳边,说:“听说是日轮太夫的儿子,找上门来,想要见一见自己的母亲,恰好被凤仙大人的客人捉住了,所以就被带来了这里。”
泉微楞。
难怪这个小鬼待遇如此隆重。
——心爱的女人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凤仙这可真是开门红啊。
“凤仙大人,香都来了。”女侍卫紧张地对着纸门说道。
“真是慢啊。”凤仙沉沉的声音传来:“这位客人可是等好久了。”
女侍卫连忙拉开了移门,将泉推了进去,又急匆匆地将移门合上,一副惧怕的模样。
宽敞的房间内,确实是一副不可言喻的奇怪景象。
夜王凤仙坐在席上,自得其乐地晃着一柄折扇。虽然松垮地披着浴衣,但那健壮到吓人的体魄却依旧散发着十足的魄力。
夜王的身旁本有两位服侍的女人,可其中一位已经变成了毫无声息的尸体,躺倒在血泊中。而另一位女人瑟瑟发抖,满脸惊惧,强迫着自己用颤抖的手继续为夜王斟酒。
面对这样一幅场景,偏偏那坐在夜王对面的客人,还在大口地大口地吃饭。
仿佛鲜血和尸体能下饭一般,这位客人的胃口显得极好,竟然直接捧着饭锅,用饭勺大快朵颐。他将头埋在锅里,让泉看不见面容,只能看到他身侧叠得山高的空饭锅。
“神威,千里迢迢跑来吉原,难道你也懂得米饭之外的滋味了吗?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好好品尝一下酒和女人吧。”凤仙晃着折扇,哈哈大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