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露出了感激之色,十分谦敬地伏下身体行礼。
看着她这幅礼貌的模样,向来很随和的柱间觉得很不自在。他伸出手拍了拍泉的肩膀,说:“不用这么见外,忍者不太在意这种虚礼。”
他手掌下的身体软软的,柔弱无骨,却又像一团初初融化的冰。柱间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面前的少女不是他那可以一起赌骰子喝陈酒的部下,也不是整天板着面孔一副冷淡模样的弟弟,而是佐藤泉。
于是,柱间迅速地收回了手。
柱间客套归客套,佐藤泉却没有因此对他亲近起来。
她是个很软和温雅的人,说话做事都是温温柔柔的,无论柱间怎么强调“不用见外”,她都会谨守着礼节,该说、该做的一样不落。柱间甚至怀疑她是哪位大名流落在外的公主,因为她那说话做事的妥当斯文好似已经锻进了骨子里,良好的教养可见一斑。
时间久了,柱间也就不再纠正她。
她用温柔的嗓音喊自己一声“柱间大人”,比族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忍者喊出来好听多了,比弟弟扉间喊的“闭嘴大哥”更是好听上十万倍。
柱间是现下忍界中数一数二的忍者,幼时也时常在忍术方面给弟弟们指导。他教给佐藤泉一些基本的忍法,但对于泉那血继却是毫无办法。
“我的家族里没有类似的忍术,我也不好说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忍法,还是你自己揣摩掌控。”柱间对她说。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感慨着,擅长水遁的扉间应该能够教她一些有用的东西,但扉间八成是不愿意教她的,恐怕还会把她直接赶走,再把自己训一顿。柱间甚至都想好了,扉间会说出怎样的话来教育哈哈干笑的自己。
“大哥你真是越活越不像样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族女人,你竟然……”
“柱间大人?”
泉轻软的呼唤声,让正在屋檐下发呆的柱间回了神。他露出了笑容,说:“刚刚走神了。”
正值梅雨季,屋外正下着牛芒似的细雨。青翠的叶片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山野里弥漫着一股朦朦胧胧的水雾。
佐藤泉看这雨势,便拿来了屋里唯一的一柄伞,替千手柱间撑开。
有人帮自己撑伞,柱间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他回头看一眼,更觉得不自在了——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柔柔顺顺地替自己撑着伞,秉着优雅谦逊的姿态要送他出门,这不就像是一位已婚的妇人送她的丈夫出门吗?
柱间过意不去,就迅速地告辞了,不顾豆大的雨点,穿着羽织就往山野里蹿。
柱间走了,佐藤泉便淡定地回家。
她并不是很想如曾经的自己那样,如完成任务一般引诱着男人,以获得自己的记忆。现在的她,对于“记忆”这样的东西并无追求。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已经不太记得清了。甚至于曾经喜欢过的男孩的模样,在脑海里都已经模糊了起来。
在生活安逸的时候,她可以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嗔痴撒娇,成天揣摩着别人是否嫉妒或者喜欢自己。可是一旦来到这个战火纷飞、混乱动荡,人命毫不值钱、犹如草芥的世界,她没有了优越的家境、安逸的生活环境,她的所有期愿干脆统统变成了“活下去”。
因为经历过死亡,她才更渴求生存。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便要面对一副血淋淋的凶案现场,自己还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换做是谁,都无法继续保持着单纯的心态。
柱间时常来教她忍术,起初还只是教习而已。后来他就忍不住顺道带些吃的喝的用的给泉,有一次甚至买了一套略显华美的衣衫给她。要知道柱间自己都没几套衣服,常年穿着同一个款式的服装。
千手柱间想,自己这种行为大概算是怜悯——泉这样的小姑娘,正是十七八岁最爱美的年纪,整天穿着别人穿剩下的男装,多蹉跎啊。
佐藤泉领了他的意,把柱间送来的那一身和服穿上了。这一身虽然不如她上辈子曾经穿过的那些振袖和服华美精致,在这个时代里却已经是极为精细的衣装了。
要是走出这座屋子,村里的村人穿的可都是单色的布衣,看上去像是一大片无聊的背景布。柱间送的和服有刺绣又有鲜亮的颜色,活泼多了。
佐藤泉穿这身衣服,更衬得她艳丽夺目起来。她送柱间离开的一幕,落在路过的村人眼里,便显得别有深意。奇奇怪怪的流言四处传着,什么样的都有。最后传入千手一族的二首领千手扉间耳中时,已经大变模样。
“千手一族的首领千手柱间偷偷在族外养了一个人。”
扉间听到这句话时,正在用手刀切着入夏来的第一批西瓜。他听着这句话,登时愣住了,暗红色的眼眸刷刷结起一片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