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一顿,忠氏又笑道:“不过,倘若它真的经历了这些,我也不会真的对一把刀生气。刀本无好坏,全凭使用它的人。无法用日光长光立功,那是我的无能,与刀没什么干系。”
优娜张了张口,没有解释。
诚然,现在的日光长光还没遇见那些事。但等它回到德川家之后,就会被锁在一之箱中数百年,再未被拿出来过,直到那场焚尽大半个江户城的明历大火到来。
“还有什么事吗?”忠氏问她,“你可真是个胆大的人。闯入这里行窃,还敢问我这些问题……你是谁家的妇人?真是奇妙。”
她摇了摇头,说:“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忠氏大人,您要开门吧?我来帮您拿着那柄刀吧。”
忠氏点了点头,将握在手中的小太刀交给了优娜,转身徐徐推开了移门。一边推门,他一边淡淡道:“除了上战场之时,那把日光长光就一直被供奉在此处。这把刀乃德川家的恩赐,也是我们堀尾一族的守护灵……”
话音未落,忠氏的目光落到了和室尽头的供奉台上;旋即,他的面孔便流露出一片诧异——只见那供奉台上,躺着一柄精心养护的小太刀;刀镡是日照松滨,下绪是鲜艳的正红,正是德川秀忠赐予他的日光长光。
“……怎么会?”忠氏无比诧异。
他明明确认过那女子手上的刀才是正体,因此推定她盗走了天守阁藏刀室内的日光长光。可眼前这一幕,分明又说明了日光长光从未被盗,一直好端端地留在藏刀室里。
那么,那女郎手上的日光长光,又是怎么一回事?
忠氏转过身,想要向她询问。可出乎意料的是,忠氏的身后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有。他里里外外地找了一圈,根本见不到任何的人迹。
那个女郎,仿佛是凭空消失了。
怎么办到的?这里可是天守阁的三层,插翅难逃之地。
堀尾忠氏带着病色的面庞一怔。他想起那女郎方才询问的问题,喃喃自语道:“莫非…是日光长光……真正的守护灵,现身了吗?”
月色凄
清,一庭红枫,无人回应。
主公,
我见到了先主,堀尾忠氏大人。他身染疾病,看上去气色很不好。我有想过“能为他做些什么吗”之类的问题,但答案却是“无事可为”。
忠氏大人说,他绝不会对无用之刀生气;因为刀是人类的武器,无用的乃是刀的主人,而非刀。可忠氏大人越是如此温柔,我便越觉得心虚不堪。
“想为需要我的人做些什么”,这样的想法总是从脑海里不停地涌现着。
不知您那里一切都安好吗?
请主公保重身体。我还会去信叨搅的。
日光长光上
将第二封书信折好后,狐之助们很快就将书信拿走了。
“你见到了先主了吧?感觉如何?”
松江城的郊外,秋夜寒染,和泉守兼定用枯叶和树枝升起了一堆篝火。他一边将打火石放进袖中,一边用一条细枝拨弄着火芯。那红色的火光发出嘶嘶的轻响,映照的他面孔温暖如昼。
“……稍稍有些不安。因为忠氏大人快要死去了,所以还是于心不忍。”她回答。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那是你的先主嘛。”和泉守说罢了,抬头看到她站在极为遥远的地方,有些纳闷地说,“你干嘛站那么远呢?秋天的晚上那么冷,还是坐在火边取暖才舒服嘛!”
他说着,又拨弄了一下篝火中的枯叶。那叠枯叶发出“噼啪”、“噼啪”的燃烧轻响,令火光更浓艳了。
优娜远远地站着,说:“不了…我在这边就好。我不太喜欢‘火’这样的东西。”
“嗯?”和泉守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哦…你和一期一振一样,不喜欢火啊?是遇到了明历大火吧?难怪。”说着,和泉守就站起来,拿羽织披风扇了一下;厚重的风掀了起来,将篝火的火苗瞬时盖熄了。火焰猝然消失,只余下一缕黑烟慢慢地从枯枝上飘逸而出。
“现在可以了吧?”和泉守拍了拍手掌上的烟灰,说,“这里还有点暖意呢!你赶紧坐过来,趁着热意还没散,快些睡觉吧。等睡着了,就感觉不到冷风了。”
篝火熄灭了,林间便只剩一片黝黑,唯一的光照就是天上的月。在这片夜色里,和泉守也只剩下一道若有若无的轮廓了。
“我可是很会照顾人的哦!”和泉守得意的声音从那片夜色里传来,“对了,日光,过来拿这个!”说着,他将两片暖烘烘的薄石子塞进了优娜的掌心,“我特地将石头放进火里烘烤了,很暖和吧?捧着这个入睡,一定会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