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以宽仁著称的皇帝,此时此刻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孟卿不必多言,朕决意与帝都共进退。」
好一个天子守国门。
我没有再劝,皇帝本人没有逃离,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有皇帝在,对于守城方的士气是有加成的,我们做出决策获得反馈的效率也会更高;坏处就是,万一他被抓走或者死在战场流矢下,事情就麻烦了。
我还在沉思其余的对策,施银海突然一击掌:「我记起来了,种大人出发去北疆之前,给我们留了一个锦囊,说是紧急时刻可以打开,如今兵临城下,可不就是紧急时刻嘛。」
皇帝眼神一亮,打开锦囊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了我。
我低头一看,锦囊里只有一张纸条,上面也只有一句话:「若北疆之乱蔓延到帝都,孟将军积威甚重,可让稚奴扮成她的样子,稳住局面。」
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好方法,但是种晚晴坑起我来,真是不留余力。
我都快感动哭了。
战场无眼,我又毫无武功,万一被匈奴人一箭射死。
那可真是喝西北风都卡嗓子眼儿,倒霉透了。
我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结果施银海立刻轻声地对我说:「帝都繁华,城池里有七十多万百姓,稚奴,你看在那么多百姓份儿上……」
施银海不愧是种晚晴教出来的好徒弟,两个人的言辞都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施银海说的是实话,作为一个大虞贵族女性,我身上的一针一线,嘴里的一饮一食,都是来自百姓的供奉,如今事到临头,就地推辞也不算什么英雄好汉。
叹了口气,我默认了这个计划。<olstart="19"><li><li><ol>
匈奴人兵临城下的时候,我穿着姐姐的留在府邸中的一套铠甲,腰间挎着长枪,站在城楼上。
说句实话,姐姐比我略高一些,她的铠甲我穿有点儿大,但是匈奴人近在咫尺,现在去增肥意义不大了。
城楼下面则是热火朝天的援军民众,一筐又一筐的自制干粮和滚石擂木被搬上了城楼。
在皇帝李昂的命令下,帝都里面大部分的民众都被遣散到大虞更南的几座城池里了,其余不愿离开的民众则被动员起来做后勤。
有外封的宗室试图过来勤王,本来李昂是同意了的,施银海坚决劝谏了他,话也非常单刀直入:「陛下不见司马伦之事耶?」
想起西晋时期近乎惨烈的八王之乱,李昂默默地拒绝了宗室勤王的想法,决心用守卫大虞帝都的一万禁军,死守城池。
在城楼上,李昂看着底下乌泱乌泱的匈奴骑兵,脸色煞白煞白的,他掐住手心同我说话,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心理压力:「小稚奴,你觉得他们能不能攻进来?」
陛下啊,你问我,我问谁去。
姐姐又不在。
「匈奴骑兵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没有补给。」我想了想昨晚上在姐姐书房里恶补的兵书,指出了匈奴骑兵的弱点。
李昂脸色一缓,我又苦着脸说,「但陛下您也知道,帝都的禁军几乎没有经历过沙场,人数虽众,战斗力却没有匈奴军队那么强。」
大虞很多勋贵子弟都在禁军中混日子,这个是默认的惯例,李昂自己也知道,于是他脸色又铁青起来。
我瞥了瞥李昂铁青的脸色,想着找补几句,就又说:「不过我们作为守城一方也不必太担心,帝都城墙高,居高临下,总会有点儿优势。」
李昂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我还想说点儿啥以缓解自己心里的紧张,在我旁边扮成亲兵的施银海猛地一扯我:「稚奴你别说了,说得旁人提心吊胆的,反而不好。」
施银海话音刚落,匈奴的左贤王琴格勒就下令攻城了。
然后我终于发现了自己最大的弱点。
我晕血。
城楼底下的匈奴骑兵开始架着云梯往上爬,城楼上的禁军们也开始把滚石擂木往下倒,血肉横飞之间,我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涌,摘下姐姐的头盔,就往里面稀里哗啦地吐。
李昂在南面指挥着抵抗,无暇抽空来管我,施银海不得不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大声地让亲兵下城楼去弄点儿清水来。
漱了两次口,我整个人才头昏脑涨地瘫在城楼的地砖上,几乎爬都爬不起来。
呜呜呜,我想我那为国捐躯的爹了,我想我从未谋面过的娘了,我想我姐姐了,姐姐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还有程知星,他到底啥时候才回来啊,呜呜呜,我好害怕,战场好吓人。
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很想咧开嘴,不管不顾直接大哭的。
可是四顾看看,已经没有人可以让我依靠了;反而是帝都的百姓们,都需要依靠着我这张和姐姐八成相似的脸来换取一丝活路。
「小稚奴,孟破凡在北疆能做到的事情,我觉得你在帝都也能做到。」
想起种晚晴的话,我艰难地拄着枪,从地上爬起来,接过施银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声嘶力竭地朝着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