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王肖财跨坐在他身上,顺着他唇角上扬的弧度,一路看去,发现一堆散沙里,孤独地躺着一个几乎肉眼不可辨的定位器。
“这是什么东西?!”男人顷刻暴走,钳起他的衣领,嘶声质问,“你怎么会有这个?!不是被搜过身吗?!不是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了吗?你为什么还藏了这个?!”
“哈哈哈哈哈”陈东实血口大张,如同疯魔,“身上的东西搜得再干净,又怎么能防得住这里”
他摊开手,露出掌心一枚断牙。王肖财轰然失神,终于明白,原来开始的开始,陈东实就把这东西含在了嘴里,他把它藏在了嘴里!鬼能猜得出来,都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留有后手!
地平线上,后援干警密集涌近。看着那些红蓝闪烁的灯光,王肖财长跪不起,无奈地甩了甩手上的汗。
李威龙已定成局,受了这么多伤,恐再难翻身。但陈东实还活着,自己也就还有资格再搏一线生机。
王肖财拉开车门,将陈东实像一件货物似的,塞进副驾驶里,接着二话没说,飞速驾离原地。
陈东实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扭头去看后头的沙丘。风尘暴里的那身警服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茫茫然了无痕迹。
“放我下去我要下去我要下车!下车!”
陈东实掰着车窗,不断冲王肖财大喊,天边乌云密布,大雨将来,他怎能放心将某人一个人留在那里,他要回去找他!
然身旁的王肖财只字不闻,只一味踩着油门,持续加速。雨刮器开始失控摇摆,路面陆续积水,轮胎滚动在路面上,不时倾斜打滑,这样下去无疑会大大提升行车风险。陈东实开出租车多年,论驾驶经验,远超王肖财。
“你听到没有?!我要下车!下车!”
陈东实再也按捺不住,欺身而上,整个身体扑倒在方向盘上,去掰他的手。行车受阻的王肖财一个反手,“啪”一耳光甩在他脸上,一下将陈东实扇回到副驾驶上。
适才上车匆忙,他没能顾得上捆好陈东实,不过也无大碍,如今的陈东实,鳞伤遍体、满身血痕,于自己而言,和废人没什么区别。
王肖财忽然觉得很自豪,像是终于干成了一件大事。他花了这么多年,搞废了李威龙,又花了不到两天时间,搞废了李威龙最惦记的人。马德文说得很对,没有什么是比失去挚爱更痛苦的事了,就算他能活着,没有陈东实的日子,只会让李威龙比死还难受。
如此细想,王肖财不禁勾起一抹快意。而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的陈东实此时有些发懵,这一巴掌打得他脑仁生麻,耳朵里嗡嗡嗡炸个不停,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你给我听着,要不是看你还有点作用,我早就一刀把你捅死在那里了。”王肖财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牢牢抓住陈东实的头发,迫使他不得不看着自己。
“陈东实,我问你,你现在后不后悔当初从徐丽手上救下我?要是当初,你放任徐丽把我掐死在杭巴,你跟你的心上人,也就不会遭受这些痛苦了”
陈东实撇过头去,满含屈辱地拭去鼻孔里流下的两行鼻血,再回过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愤怒,他感觉自己身体里蓄着一头蛮牛。
“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那么多人不爱,偏偏要爱李威龙?谁让你滥做好人,对谁都一心向善?就因为你的好心和懦弱,才给了像我这样的人伤害你的可趁之机,这是你自作自受啊陈东实,自作自受!”
男人的手浑然收紧,五指关节加力,牢牢掐在喉颈气管处,陈东实痛苦得瞪大了双眼,如同溺水之人,手脚乱挥乱舞全力挣脱着。
“去你妈的!”
王肖财复又松手,放任其瘫倒在靠背上。陈东实捂着脖子,咳得前仰后翻,眼眶底衔满了泪。
“你会遭报应的,王肖财”陈东实抱着自己,痛到痉挛,“你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这就是你能想到的最狠的话吗?”王肖财放声大笑,“果然是个废物,连骂人都这么软趴趴的没气性,我真搞不懂,那个小警察到底看上你什么!”
陈东实止住眼泪,唇齿嗫嚅:“我不许你这么说我我不是废物”
他闭上双眼,一滴泪悄然滑落,口头念念有词,“我不是废物不是”
“就你还不是废物?!”王肖财再次抓住他的头发,“瞅瞅你这一副窝窝囊囊的损样,你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我不是窝囊废”陈东实呜呼不清,“不是我不窝囊”
“那你有本事还手啊!”
王肖财又甩过一记耳光,陈东实跟坨烂肉似的,横在副驾驶上,血流满了底座。
“还手啊!”又一耳光。
“还手啊!还啊!”
掌掴声如雨点般密集。
“你怎么不还手啊?窝囊废?废物!废物陈东实?有本事爷们点,起来跟我打啊!”
陈东实抱紧脑袋,逆来顺受,被打得东倒西歪,就像一只笨重的鸵鸟。他痴痴绞着衣角,梗着歪脖,目光呆滞,好像不知痛一般,没有丝毫反应,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不窝囊”。
“你有力气受,我可没力气打。”
王肖财长松一口气,终于收手,岂料回过头的下一刻,车前飞过一道黑影。
那影子速度极快,近乎是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撞到前头。车头发出“咚”一声巨响,整个车身霎时划出公路,冲进一旁矮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