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还真就有被美色冲昏头脑的,
张子怡倏地转过头来,满脸兴奋,“彻哥,我知道一家特别牛的发艺工作室,我带你去啊?”
林彻眼神冰冷,烦躁地转过头,“不——”
“刚好我也要去,一起吧。”宋棠颀敛起书本,眼神状似无意地瞥过林彻的头发,他一直看林彻这头发不顺眼,过长的碎发挡住半张脸,弄得跟变态似的,好好的一张脸都给糟蹋了。
他话到嘴边又拐了个急剎车,“好,那麻烦你们了。”他犀利的眼锋柔和下来,绷紧的唇角也放松下来,勾出一个腼腆的弧度。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轩朗发艺工作室的水晶灯把室内照得犹如白昼,莹莹的灯光透过落地橱窗洒在外面的人行道上,从外面看,就像是黑暗中一座会发光的小城堡。
花纹奢华繁复的欧式窗帘作背景墙,暖黄色的真皮沙发在宫廷样式小壁灯的照耀下显得复古华丽,沙发左侧是一架古朴质感的红木书架,上面摆放着一本本厚实畅销的精装本书籍,整个发艺工作室的格调一下子就上来了。
林彻坐在沙发上就已经有点后悔了,他的鞋底在地上左蹭蹭右蹭蹭,低垂着脑袋,眼睛死死盯着脚下两块地板之间的缝隙,仿佛下一秒就要钻进去。
这些小动作宋棠颀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支开一旁的造型师,
林彻觉得额前一片温热拂过,挡在眼前过长的头发被一只手压在头顶,炽热的触感从头皮传到指尖,他被迫抬头望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秋水剪瞳的眼底清凌凌地映着他的倒影,像一面镜子让他的迷茫和恐惧无所遁形,他仓皇地别开眼,想低下头,
头皮却传来一阵刺痛,被迫使着又抬起头来,
一张绮丽无暇的脸压得更近,艳丽的眉眼间渗出几分压迫感,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你在怕什么?”
宋棠颀眼角绷紧,只是剪个头发而已,林彻在害怕什么?一个人单挑三中体育队,和一帮不要命的绑匪周旋,也没见他害怕过,现在他居然从林彻的眼睛中看到了恐惧。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倏地撞了一下,有点疼,不剧烈,但细细密密的。
林彻感觉到按在头顶的手在发丝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带着些许安慰的意味,黑亮晶润的瞳孔里是包容和鼓励,
他喉咙一哽,声音微弱,近乎于呓语,“我讨厌这张脸,”
一句话说得不清不楚,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宋棠颀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正因为听懂了,他才觉得一种悲凉的冷意直冲脑门。
他讨厌这张脸,正如他讨厌自己,与其说他厌世,不如说他厌恶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宋棠颀心口一阵阵收紧发疼,他放轻嗓音,“林彻,你把这张脸藏起来只给自己看,却一口一个讨厌它,”
“根本不给别人喜欢它的机会,这样对它未免太不公平。”
“喜欢?会有人喜欢吗?”林彻目光空洞茫然,他双手紧紧抓在膝盖上,脊背往下弯,整个人快缩成一团。
母亲掐着他的脸咒骂,女生拿着碎瓷片一步步逼近,江矜矜歇斯底里地指着他的脸说“这就是原罪”,一个个片段如同电影胶片在他脑海中交替放映。
“这样对它未免太不公平,”猛地窜进脑海,掩盖住那些疯狂的叫喊声。
林彻才恍然大悟,如同从困扰多年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错的从来都不是他的这张脸,而是那些以此为借口做坏事的人,他们为了将自己的恶性合理化,把错都推给了他的脸。
甚至他自己也把经历过的苦难都推给这张脸,也开始讨厌起它来,这确实对它未免太过于不公平。
“当然,我就很喜欢,”宋棠颀耳廓一红,强行找补,“咳,我的意思是,我的审美和我妈妈是一样的,我妈妈很喜欢你的脸。”
“你把它露出来,会有更多人喜欢的。”他嘴上这么说着,但一想到林彻这张脸露出去,会多招蜂引蝶,他心里又开始拧巴起来,只能努力忽略掉这点不自在。
林彻眼睛透亮,眼底的恐惧早就消散了,他心里默默接上一句,不要更多人喜欢,你喜欢就够了。
林彻坐在椅子上,镜子里一把剪刀灵巧利落地在他的发丝间穿梭,一缕缕碎发掉在地上,感觉脑袋轻了几分,连带着心也轻快了不少,
啧,怎么剪这么久,林彻不自在地挪挪坐得发麻的屁股,他往常都是在街边的小发廊剪头发,八九分钟就剪好了,怎么越贵的店剪得越慢。
他心里正嘀咕着,就感觉头上的剪刀不动了,剪好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身后的造型师,屋里的其他店员,坐在沙发上的宋棠颀全都盯着镜子里的他,没人吱声,画面一度有些诡异。
他眨眨眼睛,看向镜子中的那个人,头顶的黑发长度适中富有层次,前额过长的刘海已经减掉,留下薄薄一层精心打理的碎发,不仅不会显得过于呆板,反而增添了几分灵动。
没了那一层碍事的头发,一张深邃立体的脸便完全显露出来,
冷白细腻的皮肤,流畅饱满的面部轮廓,深邃迷人的冰绿色眼睛镶嵌其中,高而挺的希腊鼻型挺立在面中,使整个面部更有立体感,浅润的薄唇在灯光下泛起一丝光泽,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他对自己这张脸一向是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的,小时候李美英厌恶这张和他父亲相像的脸,咒骂他的脸丑。
再长大点,幼儿园的小孩指着他的眼睛骂他是怪物,丑八怪,再后来就是疯狂嫉妒的女人拿着刀往他的脸上比量,骂他是狐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