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犀利的目光锁定洞口,汗水滑落到了眼睛里,发疼酸涩,也不敢眨一下。他紧紧握住刀柄,整个人紧绷成了一只蓄势待发的箭矢。
一条小腿荡在洞口,林彻默默地往前倾了倾上半身,只要这人下来,他随时一刀砍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山林另一侧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发出树叶沙沙声,“追,”曹宇起身,收回刚探下去的小腿,带着身后的几人就追了上去。
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离开,林彻和赵意茹也没动,以防又是对方使诈骗他们出去。
又过了两三分钟,彻底没了声响,两人才敢深深地吸一口气,引得胸腔剧烈震动。
林彻后知后觉地松开麻木的手,脱力地往后一倚,一手捋过前额的碎发,露出光洁紧绷的额头,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细碎的阳光下如同一块剔透的绿宝石,折射出脆弱的光芒。
赵意茹此时却没心情再欣赏面前的混血神颜,现在的林彻面色苍白,就像一只暴露在阳光下暴晒脆弱的吸血鬼,随时会消散。
赵意茹把林彻揽到她怀里,左手却摸到一半血,想起两人逃跑的时候,林彻突然推了自己一把。
一瞬间热泪盈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偷摸地她挡了飞过来的箭矢,而她到现在才发现,止不住的哽咽。
“怎么这么多血啊,别睡,小彻,先别睡,我们很快就会得救的。”
赵意茹的声音坚定,但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也充满了不确定,到底是绑匪先一步来,还是宋家,全都不好说。
赵意茹不是叱咤商场的女强人,婚前有父母保驾护航,婚后有老公儿子宠着,没遇到过太大的磨难,更没有身处这种险境的经历。
可以说在这场绑架中,林彻就是她的精神支柱,此刻“支柱”濒临崩塌,赵意茹也六神无主。
但好歹身为宋夫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林彻受伤了,林彻受伤了怎么办?
止血!对,先止血,赵意茹把脱下西装外套,用旁边的砍刀把外套的里衬划出个口子,撕下一大片。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男生后背的校服短袖,先简单擦了擦血迹,然后把布条紧紧缠在男生小腹上。
缠到一半,泪水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光韧的后背伤口上有个小坑,缺了一块肉,绑匪射出的箭矢带钩子,林彻是硬生生把它从身上撕下来的。
缠好后背,她又把林彻膝盖用布包扎好,把人拥到自己怀里,她心中感到一阵绝望,男生的身体由于失血过多,温度越来越低,人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小颀和见川会来救我们的,再坚持坚持。”
“我们会得救的,先别睡,你和小颀是好朋友吗?你这么舍命救我,肯定是好朋友了。”
误会丛生
说到宋棠颀的时候,赵意茹注意到林彻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两下。心下一喜,接着絮絮叨叨地在林彻耳边念叨着,但半天也没有反应,似乎刚才那一下只是她眼花看错了。
脑海中浮现一个猜想,他和小颀是朋友,也许多说点小颀会有用呢。
“小颀有你这么个朋友真幸运,小颀从小就长得好看,他爷爷就惯他,身边人也让着他,”
“时间长了,这性子越来越骄纵了,脾气上来了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他爸还和我商量要给他送国外去……”
她说到口干舌燥,声音嘶哑也没停下来,试图唤醒怀里的男孩,终于
“唔,他很好,不用去国外。”林彻一张嘴说话,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含了一迭刀片,生疼冷涩,血腥气直往上涌。
林彻的身体状况本就到了极限,全靠一口气强撑着,刚才骤一放松,身上绷着的弦一断,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
他好像赤脚走在一片冰天雪地中,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中血液与温度的流失,恍惚中他看到了去世的外婆。
慈眉善目的外婆抱紧了冰冷的他,温声安慰着他,询问着他过得怎么样,
但林彻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事实是,外婆并不喜欢他,甚至可以用憎恶来形容。
那个瘦小干瘪的老太太恨他的出生毁了她女儿的大好前程,恨他那风流多情却又不负责的生父,恨他肖父的那双绿眼睛。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如同电影放映般串联起来,瘦削苍白的男孩还没有灶台高,脚下垫着个小木凳,红肿的小手泡在铁盆里洗碗,大门咣当一声,男孩一个手滑,碗啪嚓摔碎在上。
佝偻的老太太迈着小脚嗖嗖进屋,对着眼前浑身颤抖的男孩就是一个耳刮子,力道之大,瘦小的男孩连带着脚下的木凳一齐翻倒在地。
男孩躺在地上后背扎在碎碗上,鲜血渐渐氤开,也不起身,只睁着一双绿色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破口大骂的女人……
林彻近乎自虐地回忆起那个佝偻干瘪的老太太,证明自己对这些都已经不在乎了。
但真的不在乎吗,没有期盼吗,那为什么大脑会编撰出这么一个温情却又漏洞百出的假象呢?
林彻眉头无意识地紧皱,只觉得无数纷乱痛苦的回忆像一片沼泽,裹挟着他的意识下沉。
恍惚间,一阵轻柔温暖的女声传来,声音模模糊糊,像隔着一层苍茫茫的雾,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但他的潜意识却捕捉到了那个特殊的名字,宋棠颀,林彻想听听宋棠颀的事,求生的本能由此激发,意识逐渐清明。
赵意茹感受到男生的手突然收紧,眼珠在眼皮下努力转动,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双眼,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却没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