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脚,我从马背上跌下来,扶着树干呕吐不止。
好在镇北军还没搜到这里,还来得及。
我凭着记忆里的路线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走。
终于在力气用尽之前找到了那座寺院。
20
「你又来做什么?」
铁链一阵哗啦啦的响动,阿湛嘴里骂骂咧咧,胳膊倒是稳稳接住了虚脱的我。
我大口喘着气从他怀里挣扎起来,摸出钥匙,抖抖索索地打开了他手脚上的锁链。
「段予潇,你这是干什么?」
「阿湛,崔皓死了,裴衍要来杀你了,你换上我的衣服赶紧走!」
我着急忙慌地脱掉了自己的外衫和裙子,又伸手去扯他的衣领。
「要走一起走!」
他一把捉住我的两个手腕,胡子拉碴的脸涨得通红,原本阴沉的眼睛忽然亮得可怕。
没时间了,我急得浑身冒汗,大声喊起来:「阿柒!阿柒你快出来!」
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年轻男子从屋梁上跳了下来,他没有蒙面,清俊消瘦,只有那双淡漠无波的眼睛让我一下子认出了他。
我冲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一个手刀下来劈晕了阿湛。
我们两个手忙脚乱地脱掉他的衣服,胡乱地给他套上了我的衣裙,阿柒一把勒住他的腰把他扛在了肩上。
我摘下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塞到阿柒手里。
「阿柒,这是毓儿的东西,你留着吧。」
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抿着唇对我点了点头。
我伸手抚了抚阿湛散乱的额发,最后看了他一眼。
再见了阿湛,替我去过平淡自由的生活吧。
阿柒对我鞠了一躬,转身扛着阿湛向后山跑去。
我像当年娘给我套上哥哥的衣服那样,穿上了阿湛的长袍,束起了头发,安静地坐下。
一炷香后,外面响起了整肃的脚步声,门被踢开了。
一个肩宽腿长的年轻将军站定在门口,朝身后的传令兵抬手示意,然后快步向我走来。
他的力气好大,铁钳一样的手指掐住我的脖子,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皮肤黝黑,但眉眼清秀,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下颌一直延伸到脖子。
要不是看到了他手背上那块熟悉的红色胎记,我简直要认不出他了。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恼怒地皱起了眉,「女的?」
我被扔在了地上,看着他转身离去,我从内衣缝里取出太后当年剩下的半枚银针,含进了嘴里,然后喊住了他。
「段予泽,你回来!」
他的脚步僵住了,身体重重地摇晃了一下,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他大踏步地走来,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摇晃。
我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他好像比小时候更暴躁了,眼睛里像有一团火。
我的哥哥还活着,真好。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像被闪电击中一样,神色慌乱地扒开我的前襟,露出锁骨下的胎记。
一瞬间,他的眼泪像融化的雪水一样涌了出来,声音颤抖得厉害。
「潇潇?真的是你吗潇潇?你还活着?」
胸口开始痛起来,我有些站不稳,扑倒在他身上。
「哥哥,你怎么才来找我呀,潇潇想回家了……」
我努力扯出一点笑容,伸出手去抚摸他粗糙的脸颊和蜿蜒的伤疤。
这十年,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他扑通跪倒在地上,两条胳膊勒得我透不过气来。
「潇潇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以后一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了……」
铁骨铮铮的小将军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要知道,小时候他可是从来都不会哭的。
他是我的亲哥哥啊,我虽然喜欢跟他赌气,可也是真的很爱他。
我常常想,如果当年娘问一下我的意见,说不定我真的会愿意替他去死。
「哥哥,你还记得吗?你欠我一条命,还欠我……欠我一盏虎头灯,十八块蜜桃酥,还有,还有一只竹蜻蜓……你,你今天……全都还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