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溯算是我的义兄,给家中哥哥做双鞋,也算是一份心意,算不上逾矩。
15
可我鞋底还没糊好便收到了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那时,我即将临产,哭得不能自已,险些小产。
我执意要纳完那双鞋,看着靴子终于在我手中成型,可我却开心不起来。
明明他信中说,若是个男孩他会教他学武,女孩的话,就送她许多许多京城没有的稀罕玩意。
可他还没等到孩子出生就走了。
苏澄抱着我,他说:「阮阮,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看着他,苏澄已经不是那个身影像极了段溯的少年。
他面容端正,一身书生气眉宇之间尽是坚定,他不是段溯的影子,苏澄只是苏澄。
临产那日,我疼得不行,苏澄站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他的手一直在抖,比起我,他比我还要害怕。
一向恪守规矩的苏澄,不顾产婆阻拦,执意进入产房陪我。
他蹲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给予我许多勇气。
可这种疼痛,让人时刻要昏迷,恍惚间,我见到许多人。
是满脸血污的段溯,死在马下的外邦老妇人,姿态端庄的明姝,还有,满脸泪痕的苏澄。
他哭得像一个失去糖果的孩子,他说:「阮阮,我们不生了,不生了……」
我忍着疼,笑着将他脸上的眼泪拭去。
索性,还算幸运。
过程虽艰难,可我还是平安生下一子。
我看着满脸皱巴巴的婴儿,这一刻,我不想他成为什么大英雄了,他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我想,做大英雄太辛苦了,他平庸一点也好。
苏澄给孩子取名苏洄。
苏澄说,生这个孩子费了许多力气,以后他一定要保护好他娘亲。
他说,孩子的舅舅是英雄保护了许多人,即便不在人世,但他一定一定要记住。
我笑着看着孩子,我不要他保护我,只要他平安就好。
只是记忆中那个举世无双的少年再也回不来。
他的名字在史书上可能只有寥寥几笔,可在我的回忆中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惊艳了我少年的时光。
他始终是我心中最崇拜的兄长,是所有人的大英雄。
苏澄,他不是艳丽的色彩,墨水淡淡染透我全部的心。
16
番外,折枝
「我嫁给了我的青梅竹马,他的心上人不是我。」
这是手札上的第一句话。
我叫苏折枝,是这大昌第一位女史。
前些日子,太后薨逝,我从太后的遗物中发现一只有些年头却保存完好的纸鸢,和一本手札,也因此推开了尘封多年的往事。
信纸上洋洋洒洒一篇,笔墨流畅,偶有停顿,最后的字迹有些潦草,几不可闻。
合上手札,我深深叹了口气,记忆中很少见过这位太后,大多时候,她都是守在佛堂中。偶有遇见,也只能看出她是位极威严端庄的人,竟想不到有这段故事。
我看着那句「唯一的孩子」眉头紧锁,不知是否应将手札呈给皇上。
思量片刻,我还是决定将手札呈给邝嘉。
邝嘉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看完手札后沉默许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母后一直过不去。」
我小心翼翼的问着:「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邝嘉抱着我,头埋在我颈窝里,闷声道:「折枝,答应我,撰写完这段,就入宫好不好。」
我安抚的摸着他的后背答应道:「好,不过我一定要弄清楚那段历史。」
邝嘉顿了顿,像是想到些什么,又说:「宁安长公主不日就入宫,你可以问问她,有些东西,我也不太清楚。」
宁安长公主是陈贵妃的女儿,说起来也奇怪,陈贵妃被赐死后,她膝下一对儿女并未受到许多影响,只是曾经如日中天的陈家却一振不起,没了声音。
而太后的母族也逐渐式微,让人不禁多想。
不多时,我便见到那位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