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凉风,驱散了少许燥热,紫雾中走来一个纤瘦的身影,一个悦耳的声音说:「你们都退下。」
那声音一下子散去了,牛头马面也走了,只有那个身影在靠近。他在我跟前蹲下,带着凉意的手抚摸着我的额面,我轻轻喟叹一声,觉得舒服了一点,便想凑得更近些,但又有人来传唤说:「判官大人,阎王叫您。」
那丝凉意抽离了,又是刀山油锅。
大概有十辈子那么长,我终于从那样的噩梦从爬了出来,却悲哀地发现,现实只有更残酷。
我侧躺着,脚被吊了起来,钻心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后背上不知道敷了什么药,感觉麻麻痒痒的,脸上也有刺痛的感觉,头上也疼……
「啊……」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我仔细辨认了一番,这应该是栖梧宫的下人房,只不过看上去好像东西更多了一点。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和我四目相对,片刻后终于惊喜大叫:「宋太医醒来了!」
我心酸地想,这位置好像有点颠倒了,作为一个太医,我竟然成了一个大病号,不知道我昏迷的时候,刘希有没有对其他太医说「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不一会儿,严小武进来了,双眼通红地走到我跟前,跪坐下,
说:「你打我吧。」
我有气无力地说:「水……」
他急忙倒了杯温水给我。
润了喉咙之后,我哑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他答道:「那一天踏雪马蹄铁不知怎么坏了,钉子刺进了马
蹄,它这才失控狂奔。你脚上背上手上都擦伤了,脑袋上撞了
一下,昏迷了小半个月。」
「哦……」我又喝了杯水,心想,真巧。
「陛下让人去查了,不过没查出什么,说是意外。陛下让太医
院的人照顾好你。」
「哦……」我继续说,忍不住想伸手去挠背。
「别动。」严小武抓住我的手,「上了这药,会有点难受,但
是不会留疤。」
我愣了一下,又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颊。严小武又抓住我另
一只手,说:「脸上……应该也不会留疤的,你放心吧。」
「我又不是靠脸蛋吃饭!」我撇了撇嘴,说,「我饿了,要吃
皮蛋瘦肉粥。」「好!」严小武得令,奔了出去。
我看了门口许久,才缓缓拉起被子,蒙住脑袋。为什么是我
呢?我做个不靠谱的猜测,难道真正目标是刘希,以为只有我
能治他的病,杀了我就等于杀了刘希,刘希不好杀,还不如让
我意外壮烈。
会不会这么迂回呢?
我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没我什么事了,我早就决定要逃走
了。
脚腕上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后背只是麻痒,主要是肚子饿
了,我等了许久才等来严小武。
「怎么那么慢啊……」我抱怨了一句。
「没办法啊!」严小武擦着汗,「没人手啊。」
「一个宫人都没有吗?」
「跑去西华阁了。」严小武说,「荣妃娘娘好像身体不舒服,
一直喊肚子痛,太医说是胎位不正还是什么的,陛下都过去看
了。对了,我还没跟陛下说你醒了。」
「不用说了。」我拦住他,说,「趁现在人少,我们走吧。」
「啊?」严小武傻傻看着我,「这么急吗?」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要是早一天走,我现在就不用躺在这里了。」
严小武愧疚地挠了挠头,「好,我都听你的。」
吃过粥,恢复了点体力,严小武把简单的几件行李收拾好了,对我说:「我们走地道吧,可以直通城外。」
「好。」
地道入口在御花园的假山下,从那个地方可以看到西华阁,我瞥到一闪而过的明黄身影,心口麻麻痛痛的,就像脚腕上的感觉,骨折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接好,接好了,修养几个月,还不是和往常一样跑跑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