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身娇体贵,哪里会伺候人。」
我干巴巴地说:「微臣虽然粗鄙下人一个,却也不怎么会伺候,还是娘娘们……」
「不。」他打断我,柔声说,「就像以前那样,你握着我的手就好。」
以前?我皱了下眉,扫了他一眼,淡淡道:「陛下不是小孩子了。」
他又不是刘小希了,凭什么还要人哄他,真以为当了皇帝就四
海之内皆你妈啊!
「灵枢……」他又来了,用那种轻轻柔柔的嗓音悠长地唤我的
名字,一声三绕,百转千折,听得人心头发痒。
「干、干嘛……」我结结巴巴地问。
他躺了下去,不胜柔弱的样子,哑声道:「我难受……」
「哪、哪里难受……」我这个没骨气的。
「睡不着。」他微闭着眼睛,声音在胸腔里低低地震荡。
「我给你开点安眠的药?」
「你哄我。」他果断拒绝药物治疗,「像以前那样。」
他侧躺着,面向我,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来,握住我微微汗湿
的手,温柔又坚定,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却让我无法挣脱。
我怔怔看着他俊美而疲惫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
的阴影,越发像我记忆中的刘小希了……
我僵硬的抬起另一只手,落在他后背上,轻轻抚摸。
那时候,刘小希也是这样,他说:「灵枢,我怕睡不着,又怕
睡着了做梦。」我说:「别怕,我在这里陪你、看着你,你要是做噩梦,我就
叫醒你。」
他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片刻又说:「我睡不着,灵枢你唱歌
给我听。」
我为难地挠头:「没人教过我唱歌啊……」
「那讲故事?」
「也、也不会……」
他鄙视了我一眼,说:「那你会什么?」
「背医书。」我默默垂泪。
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说:「那好吧,你背给我听……」
帝王家的人,都这么讨厌,他说背我就要背吗!
我还真背了……从《灵枢》《素问》,到《本草》《黄帝内
经》,体现了我在医学上扎实的理论基础。
后来他说:「你背《灵枢》就好了。」
我问:「为什么?」
他望着我的眼,极轻的声音喃喃道:「我喜欢《灵枢》。」
我心脏猛地抽了一下,然后越发剧烈地跳动起来,脸上一阵阵发烫,磕磕巴巴地,为他背起了《灵枢》,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
我的声音渐渐轻了,刘希的呼吸也渐渐趋缓,我知道他是入睡了,握着我的手也松开了。我怔怔看着他的睡颜,只有这个时刻,我才能放任自己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可我心里憋得慌,真想像小时候那样,把他晃起来,拽着他的衣领大声吼:「刘希,你搞什么鬼啊!」
但他现在是皇帝了,我不能这么做。
只有他要我如何,我不能拒绝,甚至不能逃走。
外间传来脚步声,我回头看去。富春陪着笑脸轻声问道:「宋太医,陛下睡着了么?」
我点了点头。
「有劳宋太医了,陛下让富春送您回栖梧宫。」他又解释说,「陛下的寝宫,就算是娘娘们也不能留下来过夜的。陛下事先吩咐了,等他睡着,就让宋太医回栖梧宫。」
对了,他是有许多娘娘的……
我心口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酸疼酸疼的。我麻木地点点头,站起身,压低了声音说:「不劳公公了,下官认得路,自己回去便可。」
已经是半夜了,帝王寝宫周围还是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各宫的眼线都盯着呢,估计都想爬上那张龙床,不过有什么意思,还不是一夜欢愉,然后又被送回自己寝宫,凄凄凉凉的,好没意思。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刘希这一病,就缠绵了足足三个月,隔三差五的让我去给他催眠,对外声称旧疾复发,非宋太医不能医治。我医术拙劣,实在是看不出来他病情如何,但也确实眼见着他一日日消瘦苍白起来。他寝宫里的灯总是彻夜亮着,常常能听到咳嗽声。那副俊美无俦的皮囊因清瘦而显得越发单薄。我一颗心也为他的病情悬着,问他如何,他也只是笑着说没有大碍,只是觉得累,让我陪着他便好。
我夜里常常看着他寝宫的明灯难以入睡,便让人把爷爷留下来的那些医书都搬进了宫,日日夜夜看着,只盼着能从医书上学到点什么,若是他真的旧疾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