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是假的,这难以服众。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宋眺做不得皇帝,但他可以做太上皇。
如果他们的计谋成功了,我的孩子成功被掉包成他的,那么他们再做掉我,宋眺既可以临朝称制,又保证了皇家的血脉。
「你们算的倒是清楚。」我不由得给他鼓起掌来,「只可惜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而你们哄骗先太子妃剖腹取子也活不长。」
「的确很麻烦,还要拿冰镇着她的尸体,伪装出投河自尽的假象。」宋眺不愧是母后的亲生儿子,他们的胆略和冷酷不是常人所能及,「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毕竟尊贵的小公主被你深埋在冰窖里秘不发丧,谁都不知道圣上你产了个死胎。你现在驾崩,我立刻就能抱个孩子临朝称制,所以现在危险的是你而不是我。」
宋眺对着我张开了弓箭:「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母后想要做掉你,但我觉得养只猫儿也不错!」
他的指尖在弓臂上碰了碰,动作莫名轻佻,细长的凤眼撩起:「皇位可以给你,但你得跟我,怎样?」
我骑在马背上,举头四望,这里是猎场深处,禁军被早已埋伏在此地的谢家亲兵射杀殆尽,我孤身一人。
我对宋眺讲起了旧事:「朕十六岁跟随先帝参加郊祭田猎,朕的皇兄和他的侍卫在猎场中消失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狩猎到,但一身是血。事后先帝问他去往何处,他笑而不语,也始终没有告诉我他到底在猎场中经历了什么。」
宋眺皱起了眉头,不明白我为何要在此时跟他讨论先太子的故事。
「宋眺,你刚进宫时,朕命你彻查鬼面人,他在朕生产之日还刺了你一剑,你查明白他是谁了吗?先太子妃在你身下承欢之时,没有告诉你吗?」我和声细雨地提点他。
我勒马退了一步,草丛深处显现出一道红光。
刺目的红光里,几十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骑士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们呼吸相闻,马匹喘息出热气,为首的人一身黑衣头戴金冠,尊贵无匹。
「你好啊,皇弟。」我十七岁的太子哥哥把玩着鬼面具,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打了个招呼。
太子哥哥的出现让宋眺大吃一惊,他趁对面分心冲上前去,两拨人杀作一团。
宋眺带的都是谢家的好手,太子哥哥带的是当年太学里十七八岁的少年,两边乱战作一团,他冲我喊:「回东宫!」
我第一次神志清醒地遇见了死而复生的他,眼不敢眨,腿也不敢走。按道理他已经死了,可是如果他在这里被宋眺斩落下马会如何?死得更透吗?
我看到有个熟识的少年被砍了一刀,皇兄喊他后退,他冲进那道红光里消失不见,而宋眺的人想跟上去却不能够!
「快去!」太子哥哥一边与宋眺短兵相接一边吼我道。
我确定他有地方可以退,满怀心事地拨马便回。但是我远远望见大营已经被母后的人控制,放弃了喊人捉拿宋眺的计划,直接骑马回宫。
自从太子哥哥故去后,东宫就荒废了,此时贵太妃身边的人候在门外走来走去,见到我忙迎上来:「太子说,解局的办法他留给您了,只有您知道。」
我解开了披风,让他把门守好,径自进了书房密室。密室里别无旁物,只有我的一副小像,底下放着我的化妆奁,这是他成亲之时我送给他的。当年我在化妆奁里放了一张纸条,我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张羊皮纸。
上头是我太子哥哥清隽的字迹:
「皇后与宋眺布局已久,母妃势单力孤,难以支撑,我也不能久待。」「他们很快就会从猎场杀回来逼宫。」
我已经听见了外头的马蹄声。
「唯一可以改变局势的,就是让一切不曾发生。」
底下是一个符阵,我看着眼熟,应该是《岁时方录》中记载的
某一页,我得到的是被先太子妃烧毁的半部,现在法阵原原本
本呈现在我面前,只是注明了需要添加施法之人想要去往的时
间。
我咬破手指,用指尖的血在地上依葫芦画瓢,最后填了三年前
的三月初八,那是皇兄自尽的那一天。
宫外燃起了大火,花窗上有擐甲执兵的御前侍卫跑过,被冲进
来的禁军所杀,我听见了贵太妃的人临死前的惨叫。
在宋眺推门而入的千钧一发之际,法阵散发出赤红的光亮把我
吞没。
我在他愕然的眼神中,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不存在。
一阵流光溢彩后,我听见了耳旁的钟罄声。烈火,禁军,鲜血
全都消失了,我跑到窗边,看到太子哥哥领着王氏走上台阶,
王氏娇羞幸福,他则一脸木然。
整个东宫都是红色的,连同他们身上红得耀眼的吉服。
我回头看着地上红光荡漾的法阵,再看看东宫书架上完整的
《岁时方录》,终于明白我早已过世的皇兄怎么能三番四次凭空出现在后宫里,还与我诞下一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