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钱山”的动作猛地一顿。
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快速切换,最终,停在了半哭半笑的表情上。
“全完了!回不去了!”那声音突然变得粗壮,是个男人的声音,情绪激昂,“全回不去了!”
桑寻微微皱眉,正要发怒,却听匡当一声,面漆那的肉山重重砸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趴在地上的人颤巍巍地抬起了上半身,声音里带着哭腔,是钱山自己的声音,“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跪着匍匐到岑姣面前,“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吧,我之前对你产生了龌龊的想法,是我不好,是我下贱,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说着钱山抬手甩起了自己的耳光,声音洪亮,下了死手。
只是很快,岑姣几人就发现了不对。
这钱山自己扇自己耳光,可不是什么忏悔之下的举动,而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钱山的嘴角很快就挂了泪,脸颊上,也有指痕出现,他在哭,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我真知道错了,别打了,别打了,饶了我吧。”
岑姣眨了眨眼,心里有些怪异。
好像,钱山身体当中的那些不渡魂,有一部分认识自己,而现在,认识自己的那部分,正在替自己出气。
果然,桑寻又喝了两声,可钱山的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倒是跪着的一脸鼻涕和眼泪交杂的钱山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了桑寻。
钱山的脸上,眼睛在哭,嘴巴却是在笑。
似是在挑衅桑寻。
“别打了。”岑姣开口道。
几乎是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那响亮的耳光声也停止了,屋子里,只剩钱山小声的呜咽声。
岑姣同桑寻对视一眼,而后继续道,“说说吧,你和石板的事儿。”
钱山抬起头,眼底有些茫然,只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您说神石,对,我都是被神石蛊惑的。”钱山忽然激动起来,他蹭蹭朝着岑姣的方向爬过去两步,手舞足蹈,“那些人,都是它让我挑的!都是它!”
钱山一直觉得自己命不好。
他那么聪明,那么机灵的一个人,却生在无比贫穷的家庭。
整个贵村,不,整个陈郡,都找不出一个比他家还穷的人。
钱山从退学起,就捉摸着要发大财,好让这些看不起他的人好好瞧瞧。
可是,直到家里的人都死光了,钱山还是一事无成。
他知道,他都知道,村里人偷偷在背后说,说家里人是被他这个小混混气死的。
呸!钱山在那些人背后吐口水,他有本事呢!是被娘老子拖累了,是怀才不遇,一直没有机会!
钱山记恨上了那些人,决定给他们些颜色瞧瞧,那是贵村一个已经搬去城里的人家寿宴,钱山揣着一包巴豆粉去了,他要给那些人颜色瞧瞧!
在后厨转悠,想要找机会把巴豆粉放到食物里去的钱山,听到了一个消息。
他听到那几个帮厨的在闲聊,说是有人在狗儿山上捡到了狗头金!
钱山豁然开朗,就是,狗儿山上,就该有狗头金!
他连巴豆粉都忘了放,只是对着后厨啐了两口,就着急忙慌地想要去狗儿山上捡狗头金。
就连有人在后头喊他,“山子,就要开席了,你这是去哪儿?”
钱山半点没搭理,开席?他才不稀得这些,等他捡到狗头金,这些东西,他吃都吃不完。
钱山骂骂咧咧地上了山。
只是从天亮找到天黑,别说狗头金了,就是块方正点儿的石头,钱山都没有找到!
那群该死的,肯定是知道自己在旁边转悠呢,故意说这些有的没的,想要看自己出丑!
钱山骂骂咧咧的,夜色浓重,他一时没注意,踢上了什么,定睛看,是山里搭出来的一个小土地庙。
说是土地庙,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台子,上头摆着个用泥巴捏的陶俑。
陶俑前头,不知是谁放的糕点和黄纸。
钱山索性盘腿坐了下来,拿起面前不知放了多久的糕点吃了起来。
只是刚刚咬了一口,他又偏头吐了出来,这糕点臭烘烘的!真是触霉头!
钱山一抬手,把手里的糕点扔了出去,光当一声,那糕点似是掉进了土地台子后面的洞里。
这后头,哪儿来的什么洞?
钱山小心翼翼地爬过去查看,他在洞里见到了一窝小狗,是刚出生的狗崽子,有两只,眼睛都没睁得开。
“我点火吃东西的时候,瞥见草丛里有东西,过去看,是个巴掌大的石头,很神奇,我一眼就被那石头吸引了,我知道,那是个宝贝。”钱山道,“只是还没来得及去捡,就被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蛇咬了一口,还有不知道是熊瞎子还是什么的东西又啃又咬,得亏我命大,才没死在山上。”
岑姣闻言低头看向了身边的大狗。
大狗埋着头,并没有去看钱山,只是无比安静地靠在岑姣的腿边,呼吸平缓。
“后来身上的伤一直不好,我有个直觉,只有回到土地庙去,我才能活下来,我去了,重新见到了神石。”钱山道,他的视线有些发直,“我发了财,给神石塑了庙,怕被人发现,还雕了神像遮掩,神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知道,神石是老天爷送下来给我的。”
钱山低着头,他看起来有些不清醒,一句话,翻来覆去的,到最后,几乎是咬着牙再说,“我只是做了老天爷指引我去做的事儿,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笃笃声打断了屋子里钱山的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