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脂应该在巡城,骢驹……有阵子没见他了。”
乌岚点头,缓了缓,起身道:“我去宫城看看。”昨晚她只顾在平民区救助,没去宫城。
卫习左上前道:“累成这副样子,想是一夜没睡,休息片刻再出门吧。”
乌岚茫然看向他,在他眼中看到真诚的关切。“我没事,眼下这种情况,我不可能睡得着。”
卫习左还想拦她,但看她神情坚定,最终让开,只道:“你也不是刀枪不坏之身,出了门,还是提防些。”
乌岚勉强笑了笑,“多谢关心。”话毕,神形一闪,往城市上空飞去。
自南向北入皇城,乌岚不曾遇到阻力,北地龙族不在。
比起外城,皇城好不了多少,乌岚一路低空飞行,借以探听皇城动向,却见到不少尸体和半死不活的残躯。应龙原本感知不到气温,但因底下惨况,乌岚冻得瑟瑟发抖。
从留在宫城的宫人口中,乌岚听闻皇帝和太子已于昨晚离京,逃往奉天。原来睿王叛党没能成功打进宫城,被禁军斩杀在宫门外,余党追着皇帝而去。至于劫掠长安的势力,除了回纥人,还有京师宿卫、乱民,但凡有武器的人,都或主动或被动地加入了这场动乱。
宫城绕行了一圈,乌岚想起礼宾院的宁王,又转往长兴里而来。
礼宾院是皇家宴会厅,显然已经遭过掠夺,院内狼藉一片,宁王昨晚歇夜的房间空无一人,香土倒了一地,香炉不在。毕竟是李勰的父亲,乌岚记挂他安危,无奈不清楚宁王府在哪,于是回到卫宅,准备问朋友。
卫宅又空了。
乌岚感到一阵无力,提不起继续奔走的能量,任由身体反应支配,蹲在了地上。
这时,她想起烛龙的一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的话,“对历史好奇,应该保持距离,像去动物园看老虎狮子,否则,结局总是脆弱的人类受到伤害。”她记得自己在稚川、沙女国,还能对这个世界保持适度抽离,不会太过真情实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条抽离的界限已经完全模糊,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后来的时间,疲惫彻底摧毁她,乌岚回到房间,一挨到土炕,立刻睡了过去。
她睡得不深,潜意识还提着担心,宁王府还没找到,长安乱象还没过去,千万别就这么睡回现代。
迷蒙中,乌岚听到屋外传来交谈声,先是一道女声,紧接着是男声,像是李勰的声音。
李勰?乌岚即时醒了过来。
乌岚匆忙下炕,急步推开门,外面已是黄昏,她竟睡了这么久。
再看院中,李勰和窃脂站在一起,见她出门,立刻朝她走过来。
“你父亲还——”
“他没事。”李勰接住她茫然递过去的手,“我交代过窃脂,暗中照看宁王府。”
窃脂闻言也道:“乌娘子不必担心,宁王和宁王妃都已安置妥当。”
乌岚迟钝地点了点头。
李勰转对窃脂道:“你继续去城中巡视,若有突发,即时来报。”
窃脂道:“遵命。”
眼看窃脂化作鸮形飞出院子,乌岚直觉哪里不对劲,怎么也想不出来。
李勰握住她的手,“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经历这一切。”
他的握力给了乌岚一些力量,今天是这个时代的除夕,天色比昨天好,黄昏极美,乌岚却仿佛能闻见满城血腥味。“太突然了。”她说。
李勰略带担忧地看着她,“是我不够谨慎,只想到姑母,忽略了长安也有危机,我早注意到回纥使团怪异,一直以为是姑母的人,以为他们是为姑母争取时间——”
“他们不是你姑母的人?”乌岚惊疑道。
李勰摇头,“甘州回纥在吐蕃入侵北庭前就已经从回纥独立出去,他们来长安是受太子邀请,意在引睿王动手,借机铲除睿王势力。甘州回纥被吐蕃盘剥已久,过冬艰难,太子虽允诺过一些回礼,不够满足他们的野心,昨晚,也加入了趁火打劫。”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找到了姑母。”李勰语气平静道,“不出意外,明日她会在东都称帝。”
长安旧事(30-31)
30、
重要信息对完,乌岚跟着李勰去了灶间。
她问他:“你不去城里帮忙吗?”
李勰道:“我回来前,有禁军打起裴家军的旗旛,在城中搜寻乱党,救助百姓。百姓认他们,夹道欢迎,裴家应该是早有准备,借机收拢人心。”
乌岚不语。
揭开水缸,见里面已经不剩多少水,李勰道:“今日岁除,晚餐本该丰盛一些。只是现下城中乱局刚定,井水不能正常取用,只能一切从简。”
对他的话,乌岚反应木讷,脑子里像灌满了铁水,又钝又重。
李勰给她找了张矮凳,不再和她扯闲篇。
生了火,水、米放进锅,盖好锅盖,李勰和乌岚隔着一点距离,就地而坐。
“想不想听我和烛龙的故事?”李勰温声问。
乌岚点头。
李勰看着前方虚空处,“南海大战那天,我和你、阿藏、卫习左同一时间知道,原来我是烛龙的一部分。对我而言,事情发生太快,接受和理解这件事的过程,很t滞后。烛龙的精神体极其强大,一直试图把我清出自己的身体,他封闭我感官、意识,给我灌输意念,让我相信自己已经死亡。
“很难形容是一种什么体验,前期感受是困,想睡觉。每次要睡过去的时候,会有另一个心声告诉我,不,不能睡,睡着就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