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颔首,身姿流转间,尽显贵戚风貌。
继黄狼之后,另两狼也渐次化出人形。其中一位红狼,看神君的眼神十分轻佻。
“果然还是富贵人家长得俊,”红狼左右看了一眼同伴,“这小郎君归我了。”
“他若真是执官的侄儿,便是皇孙,不可与之亲近。”黄狼肃容道。
“执官都落魄了,何况皇孙。”红狼不屑道,“我偏要尝尝皇孙的味道。”
红狼说话如此不堪入耳,神君脸上却没有丝毫怒容。窃脂心中暗想,神君虽是上古神兽,终究还是男身,少不了男子那样轻浮狂浪的念头,偏爱同女娘打情骂俏,好比和燕九娘,又好比和狼女。只见神君微微笑着,向那红狼道:“不急,待我先拜见姑母。顺便,请教娘子芳名?”
“采红,郎君叫我采红便好。”红狼笑着说完话,眼睛转看向窃脂,脸色霎时一变,“我可以领你见执官,但这个小娘子不行。”
窃脂大胆迎上她的目光,狼再厉害,只是走兽,窃脂不怕她。
“见完姑母,我和我的护卫,都听采红处置。”神君道。
神君这番话,采红显见很受用。她对神君,不像另两狼那般提防,当先转过身,要给神君带路。
窃脂随神君一同前行,听见采红说:“你们皇室子孙,说话可得算话。”
“当然。”神君道。
到执官门前,李执官尚未梳洗,命神君在外等候。期间,有两位年轻男子自洞内而出,窃脂闻出他们身上气味,都是公狼,二狼出门俱是衣衫不整。采红见了,立刻往神君身上看过来,脸上满是促狭。
神君对她格外有礼,甚至回了她一道和煦的笑容。
又过了一阵,洞内传出香气,说不上来是什么香,窃脂觉得很好闻。这时,李执官终于喊神君入室。
神君进洞前,采红忽然伸出狼爪,似要往神君腰下拍,她动作太快,窃脂来不及提醒,以为神君没发现,却见采红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狼爪,似乎没想明白,为什么她没能碰到神君分毫。等她提起手再想试试,神君已经走进狼洞。
随神君进入狼洞,窃脂于一张长案前见到那位李执官。狼洞内烧了火,暖和,李执官只穿一袭素朴青衣,有另一位公狼化作的男子在为她整冠,又兼伺候她用早饭。
李执官看上去有些年纪,精明的眼睛先后打量了神君和窃脂。
神君朝她浅施了一道拜礼,“李勰见过姑母。”
李执官没答应,低声对侍候的公狼说了句耳语,随后,那公狼也退出狼洞,室内仅剩李执官、神君和窃脂。
“宁王长子出生那夜,宁王府惊现一道赤色云气,都说那是龙气,祥瑞之象。”李执官道。“可知宁王作何反应?”
“父亲担忧至极,勒令府上闭口,不许谈论此事,违令者,杖杀之。”神君道。
“宁王下了禁令,为何龙气一事还会外传?”
“因为宁王府,有人希望事发。”
李执官闻言,锐利的目光倏地落到窃脂身上,“这位娘子是?”
“白鸮,上古神兽。”神君道,“上神原是家师旧友,为出行方便,屈尊扮作我的护卫。此番入境沙女国,李勰是随上神一道,追踪白尾地鸦而来。昨夜,上神劫走地鸦所携信件,李勰才知道,原来是姑母的信使。”
李执官默不作声,看了看神君,忽又看向窃脂。
窃脂再不通人事,也能看出李执官不信任神君,在考问他。窃脂怕露马脚,坏了神君筹谋,连忙低下头。
神君道:“上神已经知错,她无意为难信使,并未害其性命,还请姑母不要怪罪。”
李执官沉默许久,指着地上草席道:“坐。”
看神君和窃脂一一落座,李执官问神君有没有用过早饭,神君摇头说没有。窃脂看他神情,俨然一副落魄贵公子的惨淡模样,再无半点雷霆万钧的神君气魄,神君不止化形厉害,变脸也是出神入化。
李执官听了神君说法,唤来先前那狼族侍奴,命他给客人准备早饭。
吩咐下去之前,李执官道:“沙女国粮食紧缺,又兼冬季湖面上冻,水源难取,饭食不比皇家,只能将就。”
“李勰在登州日久,吃穿用度,粗糙惯了,不必格外优待。”
“我看你这形气,不像吃过苦,倒像养尊处优惯了。”李执官道,“阿兄将你放逐,登州牧想必待你不薄,即使陛下与你疏远,你毕竟还是皇孙。”
神君沉默须臾,“李勰得家师密令,常在军中走动,并不与州牧来往。”
李执官脸色微变,“昨夜那封信,只你一人看过?”
神君眼睛往窃脂身上掠了一道,“白鸮上神也看过,只是她长居世外,不太理会人间事。姑母若不放心,我暂请上神退避。”
窃脂闻声而动,出门前,神君传来密语:“不要走远。”
到了洞外,窃脂对上青、红、黄三只母狼,三狼人形长得差不多,处处透着走兽的野性。尤其是那只红狼,看上去很想和窃脂打一架。神君在与李执官谈事,窃脂不愿节外生枝,一闪身,化出原形,飞向高处。
直到等来乌娘子。
大漠来客(26)
26、
知道李执官和李勰的关系,乌岚对眼前的场景一点也不意外。顺便,她骤然想通为什么李勰没有出现。
烛龙回到沙女国,利用沙女国的天然屏障,拦住了李勰。
如果她猜的没错,烛龙已经“假扮”李勰,和李执官认了亲。沙女国李执官是李勰的亲属,对烛龙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