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间,绝壁滑下来一只竹篮,由四根藤编的草绳分别系着四端,竹篮下到地面,狌狌当先打开竹篮上的小门,姿态恭敬地对乌岚做了个“请”的手势。
眼下发生的状况很新奇,乌岚抬头往上看,只看到高高的山壁,尽管心怀疑问,秉持着“入乡随俗”的原则,她还是果断踏进竹篮。
进到竹篮,狌狌动作细致地关好小门,又朝绝壁上方吹了个口哨。紧接着,有一股匀速的力将竹篮往上拉,体验像搭乘观光电梯,上升途中,竹篮渐渐穿过浮云,视野变高,乌岚看见这个朝代的三峡风貌,山川险阻,渺无人烟,有一种不被打扰的静美。再看江中,那九个僧人确实回到了先前那艘船上,齐齐跪在船首磕头。
到山顶,两个身穿灰衣的大汉将竹篮放下,见到乌岚,他们连忙向后退开距离,躬身行礼。即使弓着身子,不难看出他们身形极高,目测超过两米五,二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着兽类长毛,分明不是人类,所以他们有非人力所及的臂力,能把她和狌狌一起拉上绝壁,稳当极了。
察觉到乌岚的目光在大汉身上停留,狌狌道:“他们是山獠,兽人的杂交,跟随稚川君修行。”
“稚川府到底多大?能收容这么多修行者。”乌岚边走边问道。
“尊驾很快便会知晓。”
狌狌没夸大,自山顶往西南方向走了约莫十分钟,穿过一段落叶林,稚川府赫然出现在眼前。
原来稚川府并不是府宅,而是一座城邑。
城邑坐落在群山环抱的一小方平原上,方方正正的一座城,高近五米的城楼上刻着两个篆字,乌岚看不懂篆书,但看笔画,她猜这两个字就是“稚川”。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乌岚只在南海郡活动,所到之处多是山海野外,除了南海郡草市,乌岚第一次走进人口这样密集的地方。
稚川城墙高大,道路规划整齐,从城内建筑的颜色到行人服色,充满着令人感官愉悦的协调性。不同的是,建筑物的取色偏厚重,是冷色调,路人服饰是鲜艳素净的暖色,很少串色、拼接色。
这位稚川君,一定有色彩强迫症。乌岚心中想道。
狌狌将乌岚领到城内一处客店门口,却并不和她一起进店。告别前,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白兰花形状的白玉,递到乌岚面前。
小小一块玉,散发出馥郁的白兰花香,乌岚没急着接,道:“小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回尊驾的话,此乃稚川通币,城内店肆,凭此物,可易百物。”狌狌道,“山神祭礼还有三日,仙君担心尊驾无处消遣,特赠玉质白兰花,方便行事。”
“小师父能不能先带我去见稚川君?”
“稚川君并未交代此事。”
“他老人家没交代,我可以先去拜见嘛,礼数。”
“尊驾有所不知,”狌狌低眉顺目道,“稚川君是仙君,素来形于物外,行踪神秘。若仙君不愿主动现身,我们这些随他修行的弟子,是断然见不到他的。”
“我去他府上等?”
“稚川君并无府第。”
“你们如果有急t事找他呢?”
“稚川城的急事,自有专人处理,从不劳烦仙君。”
乌岚语噎,狌狌仍然双手捧玉,捧得又稳又高,她不忍心再让他举着,只好将白玉接过来。
3、
作别狌狌,乌岚独自进入客店,向老板出示白兰花后,他和店伙飞快对了个眼色。随后,身穿灰衣的店伙将乌岚引到二楼,到东边最里面的房间,他替她打开门,随即躬身告退。
乌岚伸手拦住店伙,接着掏出白兰花,问:“你认识这个东西?”
店伙伏低身子,道:“认识,此乃稚川君信物。”
“你认识稚川君的信物,能否带我去见他?”
“小的可没这个本事,能带客人去找仙君。”店伙恭谨道。
“你没见过稚川君?”
“小的不曾见过。”
“既然你没见过稚川君,怎么知道这是他的信物?”
“客人有所不知,玉器乃稚川禁物,除了稚川君,各色修行者均不得使用。客人这块玉,质地上乘,又有白兰花香,白兰花香是稚川君专用香。由此,这玉只能是稚川君的信物。”
即使被乌岚堵着,店伙的谈吐却一点也不显得慌乱,她刚刚出手拦他,他并没像异兽或草木精魅那样闪避,他是通过乌岚手上所持信物确认她的身份,估计是个人类。“你也是稚川修行的弟子?”乌岚又问。
“是。”
“稚川本地人?”
“稚川是仙君洞府,没有本地人一说,城内修行者,都是外来。”店伙道,“小的从徐州来。”
“稚川有多少人口?”
“稚川人口,每日都有变化,具体多少数,小的说不上来。客人若想知道,可问上公。”
“上公是谁?”
“客人想必是初入稚川,对稚川府制有所不知,稚川与凡界不同,不设里坊,没有里长坊正,只一位上公。”店伙道,“上公由众推为长,修行之余,负责处理城内事务。”
乌岚急于想找到本地的话事人,心知贵客身份能给她带来问询的便利,紧接着道:“请问上公在哪?”
“上公平日在翠霞亭处理公务,这个时辰,已经散值了。”店伙道,“客人若要找上公,明日请早。”
目送店伙离开,乌岚进屋关上了门。
客店格局方正,总共两层楼,一楼食店,二楼客店,东西两侧客房一一排开。房内陈设简陋,只一张睡榻,两把椅子。东面是窗,向着街道,西侧挂了一幅画,画着一个修身玉立的簪花男子,粉色长衫,格外风流。虽然画上没有任何文字说明此人是谁,看画下供着的香案,不难猜到他就是稚川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