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抓挠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哒哒哒的脚步声。
脚步细而碎,像是有小孩在客厅里来回跑动,桌椅摩擦地面,天花板上的吊灯晃来晃去,衣柜和书架剧烈震颤,沈祀微微蹙起眉,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深眠。
直到夏日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投射进来,蹦迪般的动静才彻底平息。
中午醒来的时候,沈祀发现出租屋里一片狼藉,廉价的八仙桌被推到了墙角,椅子倒在地上,衣柜门大开着,里面的衣服倒是没少,架子上的书掉出来了一大半。
沈祀吓了一跳,第一个念头是遭贼了,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太穷根本没有值得偷的东西。
他淡定地打开手机,本地新闻app推送了通知,说沪城地震了,震感还挺强烈,是近年来少有的四级地震。
沈祀有些意外,沪城不在环太平洋地震带上,鲜少有真正的地震发生,底下评论区也众说纷纭。
【应该是别的地方余震影响吧?】
【那这余震也太厉害了,地质系的学长初步判断四级起步,多半是原发地震……】
【你们小年轻懂什么?这是地龙翻身,龙气外溢,沪城要出大事情咯!】
【楼上搞封建迷信,举报了啊!】
沈祀默默给这一条点了个赞,但凡学过初中地理知识的人都知道,地震是地壳运动的结果,和地龙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中医上有把蚯蚓叫做地龙的说法,这么大动静,得有多少条蚯蚓一起翻身啊?
沈医生一边看新闻一边收拾乱糟糟的屋子,他拿起桌上的书包,发现拉链开了,正准备拉上,结果在里面看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东西。
周小宁的兔子玩偶!
沈祀愣住,这东西什么时候跑进他书包里去的?
他将玩偶拿了出来,怀疑周小宁买来后就没洗过,兔子玩偶看上去又旧又脏,不少地方还沾染了褐色的污渍,肚子上的线开了,里面的棉絮跑了出来。
沈祀叹了口气,把乱七八糟的棉絮小心塞回去,然后坐在地震过后的狼藉中,借着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天光,一针一针把破掉的地方重新补好。
沈医生对自己的手艺相当满意,端详了一会儿将玩偶丢进洗衣机里,挤了一大坨洗衣液和衣物柔顺剂,按下启动键前顿了顿,把转速调至最大——小了他怕洗不干净。
洗衣机滚筒转出了残影,轰轰的嗡鸣声中,沈祀哼着歌整理完房间。冰箱里还剩下一小撮挂面和两个鸡蛋,煮了碗青菜鸡蛋面,撒上葱花,美滋滋吃完,沈医生走过去把玩偶拿出来。
“咦。”整只兔子焕然一新,但嘴唇周围还有一圈黄白色的泡沫,“没洗干净么?”
沈祀将玩偶又丢进洗衣机里漂洗了一遍,这次终于彻底干净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
几分钟后,出租屋的阳台上多了一只被晾衣架夹住耳朵的兔子玩偶,随着夏日的暖风轻轻摇曳。
今天太阳不错,晚上上班前应该能晒干。
再遇
把兔子玩偶晾去阳台,沈祀便背着书包出门了。
现在才下午一点多,距离晚上上班还有将近七个小时,他没有窝在家里,而是坐地铁去了母校沪大。
周小宁的那个拐卖案病历本上的记录并不详细,手机上同样找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这案子两年前很火,两年后却淹没在了一堆娱乐八卦新闻当中,网上能搜到的只有警方语焉不详的通报和网友们群情激愤的谩骂,所以沈祀决定去沪大的电子阅览室碰碰运气。
沪大作为一所位列全国3的名校,最能打的专业不是金融也不是生化,而是新闻,据说全华夏最犀利的自媒体人和最无孔不入的狗仔都毕业于沪大。
沪大的图书馆收录了市面上近两百年的报刊杂志,许多外头查无踪迹的小道消息在沪大的内网上也能找到来源。因此沈医生信心满满,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当头一棒。
原因是他的校园卡过、期、了!
别说电子阅览室,他甚至连图书馆都进不去!
不是,毕业了就不是沪大的学生了吗?毕业了就不是母校的宝宝了吗?毕业了就可以否认他们长达四年的羁绊了吗?
沈医生坐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决定随机抽取一个路过的幸运儿,借人家的校园卡江湖救急。
可惜正值暑假,不少大学生都回家了,图书馆前门可罗雀。
暖烘烘的日头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只思考了零点一秒,沈祀便知道缘分来了!
他站起身,与对方擦肩而过的瞬间,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兄弟,借个卡。”
早在沈祀发现他前,纪浮光就看到了对方。
还是一百块三件的廉价t恤,背着洗得泛白的旧书包,秀气的眉头皱了又松,带动鼻梁上那颗浅色的小痣,整个人鲜活得像个小太阳,想不注意到都难。
“兄弟,借个卡。”青年故作深沉的声线打断了纪浮光的思绪,男人眼底不自觉浮起一抹笑意。
“又见面了,好巧。”
纪浮光今天穿的依旧是熨烫得笔挺的黑衬衫加西装裤,脸色有些苍白,举手投足却自带一股矜贵气质。
“还行。”沈祀抓了抓脸颊,“我以前是沪大的学生。你呢?”
纪浮光摇摇头:“我不是。”
沈祀肉眼可见地失望了。
纪浮光轻咳:“……我是这里的老师。”
青年的眼睛倏地亮了,仿佛蕴着细碎的光。
真的很像一个小太阳。
纪浮光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