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宸比顾长宁要费时一点,他得重新用点儿冷水。
回来时,苏莞重新温了醒酒汤给霍瑾宸,他用下后发觉顾长宁已经睡着了。他脚步放得极轻,唯恐惊动了她,轻轻掀开被角,小心翼翼地躺在她身侧。
他就留一会儿,绝不打扰她。
可鼻端那淡淡的香气袭来,让他不由得放松下来。许是顾长宁的安稳气息令人安心,困意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他闭上眼,却也及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此长留。轻皱了皱眉,准备悄悄起身离开。
“去哪?”顾长宁睁开眼,问道。
“你没睡啊?”他愣道。
霍瑾宸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
顾长宁往里挪了挪,腾出更多地方给他,“我听周准说你明日不早朝,何正则也在紫宸殿守着。回去又冷又折腾,天很晚了,睡吧。”
霍瑾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原先的不安甚至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你不让我走了?”他问。
“就一晚。你回去肯定会着了寒气。”顾长宁严肃道。
无所谓,他不在意,于是霍瑾宸高高兴兴躺在了她身边,带着几分孩子气,伸出手臂试图抱着她。
然而,顾长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去,巧妙地躲开了他。霍瑾宸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她与自己拉开距离。
“你别乱动了,好好睡觉。”她声音低低地从被子里传来,带着丝慵懒的倦意。
没事,他们用的是一床被子,已经很好了。
他已经挺高兴了。
就在深夜里,烛火熄灭,窗外的月光微微洒进屋内。
顾长宁悄悄转过身,支起胳膊,静静趴在床上,目光落在霍瑾宸的身上。
他呼吸平稳,眉目间的锐气此时收敛了许多,显得格外宁静。顾长宁不由得看得入了神,目光流连在他俊脸上。看着他这般毫无防备的样子,她的神情渐渐柔和下来,心底某根弦也被悄然拨动。
在确认霍瑾宸已经睡熟之后,顾长宁才轻轻起身,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了他。她从枕边悄然取出他随身带着的锦囊,手指在触碰到那锦缎时略微顿了一下,心头隐隐泛起愧疚。锦囊里,装着的正是那块被她不小心摔碎的玉佩。
顾长宁曾问过何正则能否将这碎玉交还给她,可何正则只是摇头,告诉她,这些碎片早已被霍瑾宸亲手收好,任何人都无法触碰到。如今,她是以这种方式才将玉佩拿回手中。
她蹑手蹑脚地坐下,轻轻地将自己之前保存好的碎片一一取出,与锦囊中的碎片并列摊开在眼前。微弱的月光洒在桌案上,那些细小的碎片在光线下闪着微光。顾长宁静静凝视着它们,眼神夹杂着歉疚。
她用纤细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块碎片一点一点拼接起来,生怕稍有不慎便再度将它弄坏。然而,无论她多么细致、耐心,那些碎片的细节总是无法完美契合,细微的裂缝依然清晰可见。
看吧,玉佩也在指责她。
顾长宁的眉头渐渐蹙起,焦虑在她心底蔓延开来,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每一次拼合不成,都让她内心的歉疚更深几分。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这份破损,也深知自己在这件事上,真的很对不起他。
她并没有多点一盏灯,怕惊扰到霍瑾宸,于是便在微弱的烛光中,缓缓磨墨,拿起细笔,开始在纸上勾勒出玉佩原本的纹路。她每描一笔,都会忍不住抬头看一眼他,确认他仍然沉睡。
只可惜,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与这块玉佩一模一样的玉。
两个时辰后顾长宁揉着酸涩的眼睛将他的锦囊放了回去,轻手轻脚躺回了他身边。
原本只是无意识的放松,可在她放下心神的那一刻,两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许。她微微动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贴近他的胸膛。就在那一瞬间,霍瑾宸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靠近,睡梦中本能地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次日一大早霍瑾宸便回了紫宸殿,两个跟他一样勤快的人也随之到来。
一个是周准,一个是燕王。
“陛下,属下接到穆枫消息,南俞的人已经由边境进了大徵,他们手里拿着文书,扮作行商分三路去往建州。”周准道。
“长安武器库增派了亲信把手,如今还有领军卫这个缺口。”燕王道。
霍瑾宸听了两则消息,他沉默思索了片刻,最终做了决定,“传旨,晋淑妃兄长为左领军卫将军。”
南俞且有穆枫和顾璟衍盯着,这群人的行踪很快会被裴京怀掌握。可是京里状况不同。
听到他的话,燕王愣了愣,“陛下”
这么重要的位置,霍瑾宸给了这么一个软弱无能之人?
霍瑾宸这些日子“宠幸”淑妃已经让做了不少出格之举了,连带着群臣也对淑妃父亲颇有微词。如今他再这样,岂不是纵着人说他是昏君?
贤王会放过这么个机会么?难不成让霍瑾宸尽失民心?
霍瑾宸却望向燕王,神色如常,平静道:“朕自有分寸。”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政务时,忽然一阵不适从体内窜起,寒意似细流般从四肢蔓延开来,浑身微微发冷,喉咙间隐隐刺痛。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随之咳了两声,声音略带沙哑,“去交中书省拟旨。”
何正则一听霍瑾宸的声音可了不得,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眉头一皱,连忙躬身道:“陛下,您怎么咳嗽了,奴才这就去寻太医令去。”他跟随霍瑾宸多年,知道霍瑾宸极少生病,如今这突然的咳嗽,必定是受了寒气,怎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