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锦前几日来信说一切皆好,纸张上却有湿痕,也不知是不小心被茶水洒了,还是眼泪。
撇开三姐姐不谈,就说墨锦,未出嫁前哪怕时不时被母亲训话,仍旧能窥见两分快活,当下却……
皎芙在安阳侯府待过几月,自知为人儿媳的苦楚,那种苦楚还无法对人言说,只因每个嫁为人妇的女子都经历过,是以纵使说与她们听,她们也会劝说忍忍就过去了,谁还不是那么过来的。
也不怪兰锦怕成这样。
念及此,她看向兰锦的眸子里多了些怜惜:“大舅母替你相看的是哪户人家?”
兰锦小脸一皱,颓败道:“母亲让我去给萧世子的弟弟萧二郎做妾。”
皎芙嘴微张,大舅母居然让兰锦去给萧长恒做妾?
她仔细回想着萧长恒的为人,奈何她以前在安阳侯府与萧长恒的接触不多,除了知晓萧长恒一月里有二十多日都宿在瓦舍或花楼外,其他事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宋大娘子,她眉头又是一拧,萧长风搬出安阳侯府来住,宋大娘子必憋着一肚子的气。
碍于萧长风,宋大娘子暂时还未来找她麻烦,可一旦兰锦进了安阳侯府的门,以宋大娘子的性子,怕是会迁怒兰锦。
先有萧长恒的正妻,后又有宋大娘子这个侯爵娘子,无需多想就知兰锦嫁过去日子不会好过。
她能想到的事,不信大舅母想不到,只是不知大舅母起这个心思,是在知晓她还活着之前还是之后。
这要是之后,想要大舅母打消这个心思怕是有些难。
止住思绪,她安抚道:“你无需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我就跟大舅母开口把你要过来。”
兰锦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事的,你别放在心上,我,我哭,哭出来就好了。”
她知道皎芙现在的处境也有些尴尬,那萧世子又不是个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她哪能再给皎芙添麻烦。
猜到兰锦的心思,皎芙瞪了兰锦一眼:“就冲你还叫我一声表姐,我也不会眼看着你跳入火坑,”她轻拍着兰锦的手背,“我如今也是有底气的人,我说话,舅舅与舅母多少也会听两句。”
兰锦双眼一亮:“真的么?”
又跟兰锦说了会儿话,皎芙这才领着吴嬷嬷一起离开了陈伯府。
才上马车,吴嬷嬷终是没忍住,劝道:“搬到林府前,我在安阳侯府就听说了这门亲事,你现下又与世子这样,陈伯府怕是不会轻易放弃同安阳侯府结亲的事。”
吴嬷嬷所言,皎芙自也想到了。
正因为想到了,才愈发心疼兰锦。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尽力阻止这门亲事,实在不行,就把兰锦要过来做徒弟,或是做弟媳,横竖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兰锦入了安阳侯府那个狼窝。
吴嬷嬷贴身服侍了皎芙半年,多少也了解些皎芙的性子,见皎芙静默不语,便知皎芙这是管定此事了,不由叹了口气。
世子先前说得对,表姑娘并非没有心,只是心里从未有过他。
你瞧,表姑娘能对一个庶出表妹如此上心,偏偏就是看不到世子对她的用心。
心中这么想,不代表她就会劝表姑娘接纳世子,有些事错过一次就够了,万不能再错第二次。
……
翌日巳时,皎芙就赶至张府,同她一起的除了吴嬷嬷,还有萧长风。
王大娘子比她还要更早些,彭大娘子也一并跟王大娘子一起在厢房等她。
由于萧长风是外男t,不便进后宅,便留在正厅喝茶。
见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月锦也换了身方便穿脱的衣裳,皎芙把配置好的麻沸散给月锦服下,等药劲儿上来,她便净手为月锦把残留在体内的胎盘取出。
虽是第一次,好在进展还算顺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把胎盘顺利取出。
候在外屋的彭大娘子见丫鬟端出来的秽物,不觉抬手用手帕捂住了口鼻,心下对皎芙的医术也有了改观。
这若是放任这秽物继续留在儿媳体内,指不定要出什么大患。
王大娘子虽也嫌这污秽之物,虑及这是从自己女儿身上取下来的,她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仔细瞧了瞧。
见胎盘竟有孩子的拳头大小,她后怕连连,好在自己舔着老脸求了皎芙,否则……
皎芙这般厉害,想来也有法子为月锦保胎,那她便不用再替女儿愁苦子嗣了。
两盏茶后,皎芙净完手,又去屏风后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缓缓来至外屋。
知晓王大娘子和彭大娘子都挂念着月锦,不等两位询问,她便主动道:“如今表姐胞宫内已无异物,服用完两副药,恶露也就干净了。不过虑及此次也伤了表姐的身体,真急着要子嗣,也得等半年后。”
彭大娘子倒无所谓,月锦不能生,还有妾室为儿郎延续子嗣。
王大娘子却不这般想,忖着等会私下里再问问皎芙有无别的法子。
要真没有,再作他法也不迟。
因着还要过陈伯府为陈老太太施针,皎芙并未在张府久留。
见皎芙眉宇微拧,萧长风询道:“可是进展得不顺利?”
他并不知月锦具体得了什么病,也不在乎月锦如何,他只在乎阿皎。
他不想让阿皎忧心忡忡。
皎芙摇头:“很顺利。”她抬手轻掀帘布,侧目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了。”
她已然想到,一旦大舅母知晓月锦胞宫壁薄,极易滑胎,为了替月锦稳固地位,想必会劝月锦往张二郎房里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