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湙递了台阶,闻悦想不出理由再推拒,半推半就应下了。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过时,可落了墨的纸终究是有痕迹。
闻悦不知道少湙会不会和她一样心情,反正之后每次,她总觉得和他在一处时,空气流淌着无处不在无言的尴尬,浑身不自在的很。
此后,两人都默契没再提那日的事,时间流一点点流逝,带走了地面皑皑白雪。枝头寒梅花瓣也飘落,尽管有时没有风拂过,偶尔一声早春鸟雀啼鸣也能震得卷边的花瓣颤巍巍落在残雪上。
气温回暖,闻悦脱掉了厚厚的毛领大氅,翻出她那不离身的芥子囊中的小册子,随意扫了扫前面书页上不太成熟的字迹,记不起是何时写的了,又翻到崭新的一页写写画画。
有些晃眼的阳光从窗头跳跃落在桌案上,再悄无声息爬上册子。
闻悦重重落下最后一笔,确认无误后阖上,然后舒展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在脑子里规划接下来的行程。
将桌上的东西收好后,她掸了掸裙摆,哼着小曲施施然下了楼。
冬春交接时的阳光明媚却又柔和地不像话,勃勃的生机被埋在土里蠢蠢欲动、蓄势待发,闻悦心情跟着大好。
院中空落落的,没有少湙的身影,闻悦挑眉,习惯他每日都坐在树下弹琴煮茶,今日突然不见踪影,她竟有几分不适应,总是少了点什么。
矮桌上一块凸起,闻悦走近一看赤羽被随手扔在上面,剑身露出一截纸条。
闻悦来了兴趣,抽出纸条瞅了瞅,劲瘦有力的笔画一眼少湙的字迹。
——速来后山石林,有事相商
闻悦扯了扯嘴角,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啊,非要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掌心将纸条捏做一团,扔在梅树下,树根处的泥土润着化开的雪水,聚着潮湿,纸团立刻洇湿大片。
他以为他是谁,叫她去她就得去啊!闻悦逆反心理上来,她就不去,抱起剑回到屋里看剑谱,平时看一遍就能烂熟于心的剑诀此刻像天书一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闻悦烦躁挠了挠头发,一把将剑谱摊在茶案上,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最终鬼使神差往后山去了。
石林,顾名思义,尖锐细长的巨石林立,排列有序,一眼望去和真正的树林有几分相似t。
稀薄的雾气缭绕,闻悦穿梭其间,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不见少湙人影?
越往前走,湿湿的雾气越重,她行走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前方的景象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古木幽绿的影子。
闻悦心里打起退堂鼓,开始后悔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纸条上的话呢!
手扶在冰凉的石壁上,她试探着迈出脚,被茫茫大雾迷得睁不开眼,她本能地抬手挥了挥雾气,下一瞬眼前骤然一亮。
等她适应天光,发现已经到了温泉池旁,她惊讶,突然有点印象了,之前也来过这儿,但她记得是没有这么大雾气的呀!
她警惕地环视一圈,余光猛地瞥到靠边上那团看不大清楚的人影。
闻悦咧嘴一笑,踮着脚没发出一点杂声走过去,蹲下身笑眯眯打量着他的头顶。
她的眸光太过直白,少湙有所感睁开眼,朝前移了两步微抬眸和闻悦对视。
“呦,叫我上后山来说事,你自己倒先享受上了。”闻悦抢先开口,揶揄道。
她的记性向来不是很好,心里能装的事更少,大半个月过去,早就冲散了不少当时的尴尬,还有闲情和他开几句玩笑。
“我还以为你不来。”
许是在温泉里泡了有一会儿了,他的嗓音带着丝丝哑然。
水汽氤氲着他的双眼,本就色浅的瞳眸更是柔和得不行,纤长的睫羽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一颤一颤的。
墨色长发打湿,形成缕缕贴在白玉色的肌肤上,顺着脖颈的弧度滑落在瓷实的胸膛上,褪去昳丽的红衣,白色单衣在水里浸湿,清晰描摹出底下肌肉的纹路,衣衫凌乱微敞,腰间的线条在水面若隐若现。
“嘁,少来。”闻悦嗤笑,手拨动着水面,水温适宜,从指间溜过,带着暖意传遍四肢百骸,“你既然肯留下纸条,不就是吃定了我会过来。”
“说吧,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温泉四周的壁上全部嵌着光滑的鹅卵石,在温热的水一遍遍的重刷下,都带着暖意。
闻悦手百无聊赖在上面抚摸,顿感惊奇,竟然一点污垢尘埃都没有,在山岭里,水还能如此澄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想问问你可有想好哪一天出发。”
少湙走了几步,衣襟在水里带起丝丝涟漪,漾开一圈圈地波纹,他倚着石壁,披着朦胧的水雾,整个人气质慵懒。
闻悦眉心突突直跳,手指弹起个水花溅在他脸上,“少湙你有毛病是吧,你什么时候问我不行,让我跑一趟你才高兴?”
少湙抓住她作乱的手你,眼底化开一抹笑,“也不是,这温泉底下有灵脉,虽不算浓郁,但对你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我若不撒谎,你会来么?”
闻悦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头又不受控制地乱颤,大脑转得都迟缓了不少。
她忙想抽回手,少湙却用了力,竟让她一时没挣脱开。
“我怎么不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闻悦先反驳为上,“你现在泡上了,我不白白来一趟嘛!”
“灵气虽少,但对我也是有些益处的,我泡会儿不行么?”少湙声音轻轻的,如他抹额上缀着的红羽般,直扫得人心里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