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青省的风景就足够宽慰人了,翻越当金山时,林筝指着沿路的萧条说:“这地方寸草不生,太压抑了。”她却觉得天高地远,世界辽阔,漫山遍野的长风耳鬓厮磨,那些抽丝剥茧也理不清的矛盾,彼时,都温顺得生不出念头。
而藏区,更让她觉得世界宽容,海纳百川。楼下是游客熙攘的八廓街,楼上是平心静气的她,坐在民宿楼顶,望着远处庄严巍峨的布达拉宫,她终于好好想了自己,也好好想了傅纾。
次第花开,未能成荫,不是花的错。
她选择毕业就去西部,一开始是心有不甘,苦于无果,无可奈何逼迫自己妥协。但此刻看来,没选择一头热冲去北城,兴许是对的。
眼下这种相处模式,或许真的是目前最适合两人的,她不再强求自己必须在舍留中做一个抉择了,那样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或者,也让傅纾为难吧。
前些日子被自怨自艾蒙蔽的来自傅纾的关心与牵挂,此刻突然明朗起来,她是该感激的。
暂时耳清目明的小姑娘终于有心思好好享受自己的旅程了。
这日夜里,傅纾终于从本尊那里收到了小姑娘的全身照,她坐在藏族特色的白色碉房前,温柔地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羊羔,目光缱绻。身后门框上的蓝色彩绘藏文神秘又鲜艳,衬得都乐整个人颇为入画,她仿佛一下子就融入了这个民族,傅纾莫名想到了一个形容词——慈祥,有点无厘头,藏区一向给人这种感受,它被佛文化滋养得十分温和。
都乐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话也比往常稍多了一些,不再是问一句,答一句,她说边防证下来了,明日要赶着桃花节去林芝看看,山里信号不好,如果联系不上,让傅纾不要担心,还说自己马上就要到然乌了,那里距离林芝很近。
傅纾记得,那是她想去的地方,藏区的山路确实凶险,女人不放心,又仔细叮嘱了一番,才交代人好好休息。
北城某清吧。
傅纾细细把事情交代完,互道了晚安,见人不再发消息过来,才放下手机,专心和友人聚会。
叶榆笑她:“聊完了?舍得看看我们了?和谁聊呢笑得花枝招展的,乐乐吧!”
傅纾没好气白她一眼,教养都不要了:“你又知道了?”
叶榆心知肚明地朝谭欢和闪闪扬扬眉:“不然还能有谁,有别人你倒出息了,我第一个起立给你鼓掌!”
谭欢举杯碰了下叶榆,表示赞同。
宋闪闪也忍不住要过来掺一脚:“看不出来呀,傅小纾,原来你也是这种口不对心的人。”
叶榆肘了她一下:“可不是嘛,我觉得这人挺享受这种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感情的。”
傅纾老神在在:“不与傻瓜论短长。”
她越这么端着,叶榆就越想刺激她,干脆把过年在傅家发生的事,一股脑儿添油加醋,全给对面的两人八卦了一遍。
宋闪闪越听越起劲,揶揄地看着当事人:“真的假的,傅小纾,你腻不腻啊,还抱着睡,我俩老夫老妻都没你腻歪,怎的,被说中了,这么沉默?”
傅纾怒极反笑:“她敢说,你敢听,还问我做什么?大主持人能说会道,说得我自己差点都信了。”
都是千年的老狐貍了,这种辩驳多少有点苍白无力,三人直接跳过无视,转而心照不宣地开始给傅纾灌酒,这个人,稍微来点醉意就诚实了,屡试不爽。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谭欢敛了方才的玩闹的心思认真打温情牌,傅纾立马坦诚多了,架不住好友的殷殷关切,她终于半推半就承认了自己隐秘心思。
她虚长都乐几岁,自然想得更多,社会环境、家庭情况,诸如此类,这种荆棘遍布的感情会走得长久吗?
如果不是非彼此不可,谈一段一时兴起却无疾而终的感情,最后甚至可能断了联系不再往来,这样的结局她不愿意去想,若是如此,她宁远一切不要开始。
坦诚地说,她实在害怕,不是不相信都乐的感情,而是不管不顾开始之后,问题一旦来了,小姑娘会不会一慌就缩回龟壳,着急逃跑了,到时候她该怎么办,这家伙明明有那么多前科。
这种想法宋闪闪再理解不过了,她和谭欢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她看着傅纾的眼眸又认真了几分:“看不出来你也有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时候啊。傅小纾,要是小鱼儿劝你,她一个已婚直女确实少了点说服力,但是,你看我们俩怎么样?”
傅纾t到了宋闪闪问话的点,稍稍建立了一点信心,与她对视半晌,答非所问的冒了一句:“我确实没有办法看她和别人亲近。”都乐自以为是的不打扰,不联系,前段时间让她太头疼了。
她从小霸道惯了,唯独都乐,她不能宣誓所有权,光有占有欲有什么用呢?还有周阿姨这层顾虑在,傅纾自春节见面被叶榆点了一道之后,就在犹豫中苦熬了这么久。
两家的关系令她想铿锵有力地说一句会照顾好都乐,都少了点底气。
周季安与自己推心置腹,那么信任地将都乐托付给自己,若是知道自己有心将小姑娘圈进怀里,将她的掌上明珠带上这么一条坎坷又灰暗的道路,会感激她吗?大抵失望更多吧!
傅纾越想越烦恼,索性借着酒意,将自己的顾虑吐露了个干净,她压抑得太久了,弦绷的太紧,总有断的时候。
“周阿姨能有我妈难搞吗?我这么本活学活用的教科书摆在你面前,你难道都不想利用一下?还是持证上岗的那种!”宋闪闪刚和谭欢去国外领证成功,虽然在失落的闺蜜面前撒狗粮有点不厚道,但她还是想秀一秀。况且,这方面她简直不要更懂了,摊上家里还有个魔头一样的老妈,她几乎都快成为这方面的专家了,比主营业务还娴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