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安:“我这是为你筹谋,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懂不懂。”
有理有据,都乐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论了,一旁的手机适时亮起微信消息,都乐的眼神也随之一亮,她不想再跟老妈周旋了,索性开口敷衍她:“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感情上的事就不牢您操心了,什么照片不照片,相亲不相亲的,完全没有必要,好吗。”
这副推三阻四的模样让周季安愈发明确了自己的猜想,亲手养大的闺女她哪能不清楚。都乐心里的喜事是藏不住的,她从前爱黏傅纾,回来聊天哪回不提小纾,但是却对自己喜欢的人从未言及,那个“喜欢的人”要么不存在,要么就是……
周季安顿时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她酝酿许久,缓缓开口:“你喜欢的人,是小纾吗?”
气氛瞬间凝滞,这一波直球打得都乐猝不及防,她停下手中打字的动作,惊慌地抬头望向周季安,瞳孔地震。都乐的脑袋宕机了,不知道如何去掩饰心底的秘密,这样的举动在周季安眼里,无疑是不打自招。
一时间四下鸦雀无声,母女俩相对无言。都乐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而周季安,也不知道下一句话该说什么了。
良久,都乐率先偏了头,沉默地点了点头承认,这个柜门,被开得莫名其妙,她知道,不是傅纾说的,她在傅老师和小榆姐姐面前都没藏住,老妈会知道,只是迟早的问题。都乐觉得惊慌,只是,在此之余,却也有些释然,她压抑太久了。
她不是没有罪恶感,但是她没有办法,小姑娘眼角有晶莹滑过:“妈妈,我尽力了。”
尽力不去打扰她,尽力约束自己,尽力驻扎到更远的地方去。
周季安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小纾知道吗?”
都乐:“不知道吧。”她不想把傅纾拖到这个漩涡中。
单相思啊,她这样,周季安更难过,胸腔几度起伏,愣是没能压住这阵心酸。
小姑娘会这样,周季安心有愧疚,她很遗憾没能让都乐在一个家庭健全的环境里长大,而在这段家庭关系最崩坏的时候,也是她亲手将都乐推向了傅纾,所以,女儿对傅纾依赖的质变何尝不是她的原罪。她很想说教,却无从说起,造成这样的场面,她难辞其咎,又能怪都乐什么呢?
周季安不是对都乐的性向有偏见,她学过心理学,知道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知道性向问题是社会环境问题也是生命科学的问题,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傅纾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久未发声,都乐的情绪更加崩溃了:“妈妈,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她知道周季安很失望,甚至连训人的话都说不出了,这么安静的环境,太让人窒息。
“乐乐,小纾不可以。”周季安看着狼狈啜泣的女儿,心头不是滋味,却还是狠下心这么说了。
语毕,周季安替女儿装好证件,转身离开了都乐房间,可才回到自己卧室,就靠着门板脱力滑到了地上。她拧着眉头把自己圈进了臂弯,都乐委屈的模样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什么偏偏是小纾呢?
在苏市的时候,徐瑾不止一次跟自己提过傅纾的个人问题,操心得夜不能寐,小瑾多么希望傅纾能有个像样的家庭关系,婚姻关系。
她纵容都乐,就是破坏闺蜜家庭和睦的帮凶。何况,傅纾知道了又会怎么看待都乐呢?
又或者,真的只是都乐单方面爱慕吗?小纾那么聪慧的孩子,兴许也是知道,毕竟乐乐一言一行这么漏洞百出,她只是不戳破……
众多的猜想冲击了她,周季安毫无头绪,不管是什么情况,在这种大环境背景里,她怎么都想不出好结果,她再心疼都乐,也断不能由着自家的孩子胡闹,只能坚决阻止了。
都乐的后半段寒假由于这场意外的坦白,过得并不算愉快。那份和傅纾重新建立联系的喜悦也由于妈妈的一句“小纾不可以”变得令人提不起兴致。
她们的联系从那天报平安之后,又恢复了沉寂。
加之久病不愈的咳疾,周季安看着都乐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她看得心疼,又无可奈何,虽然自那天过后,母女俩都心照不宣避开了这个话题,但她知道,都乐怎么都得有个调整适应的过程,况且,不是每一份暗恋都能换来对等的回应,她消沉一段时间之后,总会想开的。
虽然这么想,周季安叹了口气,又认命趁着午休,匆匆回家去给女儿煲汤补身体。
照她舅舅的说法,打针吃药养了这么久,深度检查也没有别的问题,按理早该痊愈了,偏偏这回病灶却顽固得很,红楼梦看多了,她都说不清都乐这到底是咳疾还是心疾。
这病,当真到了小姑娘收假回f市,都没好透彻。
嚼花载酒过清明,典却春衫待夏至,转而阳春,熬过了料峭春寒,都乐的咳疾终于消停了些。
论文答辩结束之后,新一任换届选举结果也出来了,都乐的工作落定,七月初分配安排,八月报道,眼下无事一身轻,便琢磨着跟祝晨他们相约毕业旅行。
她确实需要出去走走,一个人的时候,想法太多,容易伤春悲秋。这半年,她几乎不曾主动联系傅纾,但是,不联系,却不代表不想念。
临行前一夜,她又梦见傅纾了,梦里的傅老师剪影绰约依旧,出现在她的大学毕业典礼之上……不对,她的大学毕业典礼还没开始。画面随即一转,场景又回到高中实验楼的那个办公室里,学校里的人都走完了,周围很空旷,傅纾打开书柜,抱出七八把长柄伞送给她当做毕业礼物,那画面诡异得很,都乐一下子就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