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陛下精于手工技活,谁能想到,这个可以拆分两半,中间藏有巧妙空隙,且外在瞧不出任何端倪的绿玉坠子,是他在南下水路的五天时间里打造的。
一根红绳系着,穆甄亲手为洛白挂上。
医者仁心,即便是用以防身的暗器,游医给的药,也只是迷药,而非毒药,对身体并无损伤,一个时辰之后就消散了。
且这药剂发作的范围,其实很有限,若非站在人一尺之内,距离太近,便不会中招。
洛白挟持着刘管家往门口退,一边忍不住发笑:“刘兄,若非你站在我近旁,这药力根本就作用不到你身上。”
“可刘兄执意如此,哈哈也算是因缘际会,人算不如天算吧。你让我们六名隐士失去暂失,我叫你身体暂失麻痹,公平。”
洛白这话一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没听明白。
到了该让大家都明白明白的时候了,洛白看着刘管家平平无奇的面容,也用一种平平无奇的语调:
“刘兄,我这么说你认同么?还是我该叫你,蔺先生?嗯?真正的蔺阙阁下?”
此言如惊雷,惊得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有的甚至压根无法理解,什么叫“真正的”蔺阙阁下?
指的是谁?是刘管家么?明明蔺老就在自己的座上
这个中原人是失心疯了吗?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洛白是在胡言乱语,并且一众家丁抄起家伙,准备一拥而上时,座上的老者开口了:“住手!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老者面色焦虑,泛黄的眼珠死死盯着管家,以及洛白抵住管家咽喉的刺尖。
就这个紧张程度,仿佛那刺尖再深入一步,老者立即就能喷出一口血来。
突然之间,大家开始疑惑难不成,那中原人说的是真的?
洛白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挟持人质向后走,“听你们主子的话,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把大门打开,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到城郊,路上不许跟踪,否则”尖刺抵得更近了一点,“我杀了他。”
一众家丁都觉得洛白真是疯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放他们走,还准备马车。
这不是煮熟的鸭子再给放飞吗。
然而一看那尖刺几乎刺破皮肉,老者肝胆俱裂,急声道:“听他的!准备马车,送到郊外,都听他的!”
“先生!”家丁院仆们表示不能理解。
老者神情痛苦又焦虑,花白的头发都好像瞬间有变白了许多,只闻其低沉的声音,颤抖道:“先生,不能让先生死”
没错,白发苍苍的花甲老人,并不是真的蔺阙。
坊间传闻中,有的说他是美貌动人、慧极类妖的香艳女子,有的说他是道骨仙风、勘破尘世,死后还能羽化登仙的鹤发老人,此间种种,五花八门。
然而谁也想不到,真正的蔺阙,只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丢到人堆里,都引不起任何注意的普通中年男人。
“呵呵,”中年男子发出两声冷笑,继而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
撒了十数年的谎言,一朝揭穿。
洛白也不卖关子,只笑说,“‘其中暗含五行八卦,街市与街市之间藏有暗巷,但即便是从城中最高处的雁塔瞰下来,也难以发现’,作为管家,对蔺先生亲手设计的街市,未免有些太了解了,简直如数家珍呀。”
潜入于街角宅院旁的客栈的这些日子,洛白和穆甄,询问了许多当地的民情。
其中就包含这蔺宅明明只有前门、后门两个寻常出口,为何蔺老的行踪却总是漂移不定,国主不宣召见,常常是十天半个月不见大门打开。
那里面的人要怎么过活?囤积粮食么?可也没见运送粮食和菜蔬的车马,在此经过呀。
难道还真修仙不成。
当地百姓则表示,他们也不晓得其中门道,只知蔺老居所绝不止这一处,估计这蔺宅之中,是藏有许多暗道的。
当年新帝继位,要翻新、修整都城的街市,这个任务最终是由蔺先生揽下,然后才有了如今风貌的都城。
算一算,时间也过去十六年了。
在附近百姓的描述中,当年翻新都城街市的圣旨,是公开颁布,人人知晓,可这街市中暗藏的玄机,自然是私密,甚至机密的东西。
普通百姓当然不会知道,可一个时辰前,刚从后门绕进来,管家老刘就如数家珍般向洛白他们介绍了街市里的玄机。
虽然也没有讲得很清楚,但一句“五行八卦”,一句“藏有暗巷”,已经超出一个管家会知道的内容范畴。
当然,有人会说,外人不晓得这些机密,人家自家人晓得不是很正常的么。
毕竟老刘跟了蔺先生那么多年,说不定先生画的街市设计图,他看过呢。
此番说法有一定道理,可却忘了一个重要前提——蔺宅中所有干活儿的人,都是最朴素无奇的。
外间不是有说法流传,这南旻百姓也不懂自家天下第一大谋士,为何选这么些资质平庸之人在身边做事。
既是资质平庸,又怎么能轻易说出五行八卦呢。
你让后厨的大娘,以及伺候笔墨的小书童来,他们绝说不出这般“家珍”。
而这也不能算是蔺阙说漏嘴的失误,或者说,这般失误,在所难免。
每一个天赋纵横的聪明人,即便再谨慎,面对自己得意的作品,总也无法避免的,会有隐隐的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