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本是凉国边境小民,虽习得些拳脚上的本事,却终是不堪大用。西凉连续两年旱灾,日子过不下去了,便往这南方走。”
“巧得很,刚入南旻境内,就碰到有人想要先生的命。我手下展刈对我言说,我本还不信,但后来想想,若是能凑巧帮到先生的忙,以先生在南旻的地位,我们不就不愁过活了么。”
洛白给自己这一群人的设定,是来蔺阙手下求职谋生的。
想要攀上关系,这是最简单的做法。
而他本就是出身于凉国,虽平时说话听不出口音,但当地方言是精通的,想要故意叫人听得出他是个西凉人,更是容易。
这样也能更加落实他的身份,取信于人。
再加上去年、前年,凉国确有连续两年的旱情,否则也不会无力承担对狼庭的岁贡,转而要让公主联姻。
洛白拿自己老家编理由,实在手到擒来。
只是老者拿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他,仿佛是听出了人话中的某种漏洞,“不堪大用?天生我材必有用,阁下投奔老朽,不正是想在这旻国,得到重用么?”
蔺阙的意思,同样都是委以重用,何必舍近求远,跑到南旻来?
以这帮隐士的功夫,在哪里都有极大用武之地,难道西凉国主便不会赏识人才么?
还是仅仅粮食上丰薄的不同,就能致使你们去为别的国家卖命?
洛白镇定自若,对答如流:“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并不想得到什么‘重用’,朝堂间的事,又与我们江湖有什么关系。”
“人命大于天,一粟粮食,于活命而言就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来了南旻。先生,救您一命,您一定担保我们这些兄弟吃穿不愁,别的我们也不求,也不给出去。”
言下之意,你我平等交换,救命之恩换衣食住行。
就算攀关系,关系也不会太近,更不可能去为谁“卖命”。
正如洛白所料,老者是喜欢他这般回答和态度的,大概会觉得有点意思。
所以交易达成,蔺阙承诺许给他们一个别院,足够所有人安身立命,也担保吃穿不愁,只不过,老者也有一个条件:
“不是条件,而是请求。水兄,你既愿与老朽合作共赢,老朽便拿你当小友。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我想你手下侠士,为我做一件事。”
这事儿说来倒也不难,蔺阙知道有人买凶刺杀自己,一来还来了两波,他要先把这幕后主使者查出来。
然后便是拜托白衣隐士的了,出手将这主使者除掉。
“蔺先生,”洛白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先生手下难道没有可差遣除去那幕后主使的人?”
“即便先生手下没有,旻国的陛下,一定会鼎力支持的。”
反正李彦明对谋士是言听计从,王庭兵马侍从无数,杀一个幕后主使,就跟御膳房烧一顿晚饭一样简单。
蔺阙又何必假手他人。
蔺阙也直言不讳:“要杀我的人,不是达官,便是显贵,沾染了不便脱身,只好有求于小友了。”
无名无位的隐世,最适合做借刀杀人的利刃。
老者倒也是和洛白一样的坦诚。
因而洛白也会报以同样的欣赏,大手一挥,“先生,您的这个忙我帮定了,顺便再附赠您一个好处,这幕后主使不必您劳心,我们给您查出来。”
两波前来刺杀谋士的黑衣杀手,皆是查不出姓名、来历的死士,想找出是谁人□□,并非易事。
但这加起来足有五十具的死士尸体中,有那么一具,在黑市有其来路的记录。
黑市是江湖人士开通地下市场,与官道自是天生的对头,但江湖中人始终是一股区别于各国正统军的庞大势力,年年清剿,也年年清不干净。
只得默许它存在,流通。
而“隐士”,说白了也是托生于黑市的一种身份,所以有这样身份的人,在黑市行走、问事也更方便。
只要肯出钱就是了。
展刈带着后来的十几具死尸,在南旻的黑市转了一圈,发现其中一个是可以查到姓名籍贯的。
此人名叫王充,正是南旻人士,只是并非生于都城,而是边城的一介流民,十二岁入黑市,从此身份、籍贯被抹去了。
生也是鬼,死也是鬼。
不过好歹这黑市里有他一笔记录,不算是根都找不着。与其他尸体相比,幸运一点。
然而这厮的身份记录被找到,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雇佣这一批人刺杀蔺阙的幕后主使,也被顺藤摸瓜的找了出来。
是颂亲王李临,南旻国主的舅舅,被抄了家,家产充公的那一位。
那根据约定,展刈这帮白衣隐士,便要替蔺阙除掉这位□□的主儿。
目标已经确定了,就等谋士谋划一场鸿门宴,把那颂亲王宴请到自己宅院中,然后展刈一干人会扮作家丁,混入席间。
李临一露面,杀之。
这不是一场小的谋划,且费事着呢,在此之前,洛白和穆甄只想忙里偷闲,难得蔺阙为他们准备的别院,亭台楼阁一样不少,是北境草原难以见到的风景,不好好享受享受,暴殄天物。
经过隐士查探和放哨,确认四周没有眼线和埋伏,两人安然地走到这庭院当中,相对而坐。
皓月当空,旻国的冬日,不似狼庭的严寒和凛冽,这庭院中还栽种了梅花,寒梅幽香阵阵,也令人心怡。
洛白随手摘了一束,当做礼物送给穆甄,还在人耳边调笑:“娘子,昨天晚上辛苦了,红梅配美人,为夫给你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