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显恍然,利落应下。
此后数日,除了巡查,莫林知也带着何梅林显同步商谈《见闻》展架入驻客栈酒楼一事。
每一次商谈结束,莫林知都会让何梅写一篇观摩总结,作为当日课业,亲审指点。
人要想往上升,就势必要成为多边形战士,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专精于一行。何梅和齐铭有很大不同,齐铭这个人,对市场的敏锐度就像是老天爷赐予的一样,再加上过往经历,成就了他对人心拿捏的准度。所以他不管是对业务的全局把控,还是商务谈判,又或者内容的精度,都有自己的认知。
对比之下,何梅就稍显“老实”了。她就像老师眼中最踏实的好学生,勤勉努力,但终究少了那份天才独有的惊艳感。
不过,在莫林知这儿,勤勉踏实,就是最宝贵的!
所以这一路,她毫无保留,只希望何梅能快点成长。当然,在后续,何梅也交出了满意的答卷——先不提能否举一反三,首先最基础的,是没有犯同样的错误。
从这一点看,她每天的总结没有白写。
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忙忙碌碌,终于在第九天进入了定安城——为此,她连平安镇都没逗留,而是直接路过了。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着城门上端庄秀丽的“定安”两个字,莫林知连日奔波带来的漂泊感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粒浮沉,终于找到了可以“尘埃落定”之所。
“这些日子你们也累了,明天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后天正常上工。”莫林知给林显何梅放了天假,目送他们各自踏上回家的路,然后钻进马车,等待自己的最后一站。
走在路上时,虽然知道距离定安很近,但因为脑子里都是亟需了结的事务,所以也没多少闲暇想这些。直到这最后一程,每前进一里,思家的心就迫切一分。
这最后一点距离,她简直想从车顶飞出去,然后一眨眼就到了王府。
胸口,心脏不受控制地在剧烈跳动,声音越来越大,恍惚已经占据整个脑子。莫林知抬手按在心脏处,忍不住大口呼吸。
突然,期待已久的两个字终于响起:
“到了。”
莫林知唰地掀开车帘跨了出去,一抬头,果然在门口看到了熟悉的人。
太妃娘娘、萧凛、莫林杰······一个不落。
她跳下车辕,本想笑着报一声平安,嘴角刚一扯动,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滑下来了。
“姐姐······”莫林杰松开萧瑾的手,哭着冲莫林知跑过来,死死抱着她的腰不放手。
莫林知一手环抱着弟弟的肩,一手抚上他的头,涕笑感叹:“一个月不见,你就到我的腰了,王府的好东西是不是都给你吃了~”
休息
这一次接风宴,还是熟悉的味道,和第一次到王府时很像,只不过,莫林知的心境完全变了,她真有种回到自己家的感觉。
萧太妃给她夹菜的手就一直没停过,一边投喂还一边“埋怨”:“你说你们俩,一出门就是按月算,十天半个月才回一封信报平安,真的是······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
莫林知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乖乖任人数落。
她知道,萧太妃压了这么久的忧思,总要找个机会发泄出来,不然,憋着对身体不好。
其实,除了萧太妃,莫林杰这次也有点被吓到了。从小相依为命从没分开过,乍一下一个多月不见人影,他中间有段时间连书都读不进去。
萧瑾和萧太妃这边没少接到夫子告状。
后来还是萧瑾天天带着他同吃同睡,和他来了一场“男子汉”之间的对话,才终于将莫林杰的状态拉回正轨。
这场对话,萧瑾说了很多。其实从个人经历来看,他也应该是这个家里最能理解莫林杰的人。
小的时候,他和莫林杰一样,只能被动地看着父兄一次又一次的离家,而他唯一能做的,是压下心底的害怕,努力长大,努力逗母亲开心。
后来有一天,父亲战死,边关告急,他还是只能身着素缟,跪在灵前,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兄长带兵出征。
这种年龄差带来的无力感几欲将他淹没,而他不能显露半分,只能一边将痛苦和恐慌深深掩埋,一边支撑起家里的母亲,支撑起这个王府。
“其实哪怕现在,每次看着兄长出门,我都还是会害怕的,害怕哪一天,他就被人抬着回来了。可是小杰,每个人有他自己的责任,这片天,不是靠一两个人就能撑起来的。出门在外的人承受了很多,所以,留在家里的人,才更要好好抓住每一天,努力学习,努力长大,争取早日长到和他们一样高大,能帮他们一起撑起这些担子。”
“你姐姐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作为弟弟,你要比她更优秀,否则,你就只能永远生活在她的庇护之下,看着她经历挫折困难而你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莫林杰猛地摇头,全身心拒绝这种可能性。
萧瑾的心情完全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所以最后的道理,也比其他任何人的话语要有信服力。
虽然表情还是难过的,但是泪水洗过的眸子里已然坚定起来。莫林杰看着萧瑾,稚嫩的声音做着比大人还庄重的保证:“我明天就去找先生把这几天的课程全部补上,萧瑾哥哥,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这话一出,萧瑾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眼眶红了。
担心唯一的亲人又怎么算得上“任性”呢,只是,身在这个世道,连正常该享有的都变成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