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忍不住上前,有些手足无措地递了一张纸巾过去:“陛下别哭。”
“你都听到了。”迪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说,“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很可怜?明明是虫皇,却连选择自己伴侣的权利都没有!”
从外表来看,迪洛只不过是个小孩而已。伊森面对他时总是心生恻隐,眼下看他哭得这么难过,伊森只得磕磕巴巴地安慰他:“不是的,陛下……我并没有这么想,您很好,您一点儿都不可笑。”
迪洛抽过伊森手里的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弄得整张小脸都脏兮兮的。
刚擦干净泪珠,眼泪就又涌了出来。手里的纸巾全部浸湿了,迪洛倔强地抬眼看着伊森。
能看得出来他在强忍泪水,但难过的时候又怎么能忍得住?
伊森叹了一口气,掏出纸巾亲自给迪洛擦了擦脸。
迪洛仰着脸让伊森擦眼泪,片刻后泪水又糊满了整张脸。
迪洛一直哭,伊森只得一遍又一遍帮他擦眼泪。这么哭了大半天,迪洛总算不掉小珍珠了。伊森将湿透的纸巾全部扔进垃圾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不太会说好话,也不会哄孩子。迪洛再难过,他也说不出几句合格的安慰话来。
一转头,迪洛也不顾及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衣摆胡乱堆在地上,沾满了地上的灰尘。他低着头抱着双膝,缩成小小的一团,宛如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伊森迟疑了一下,也走过去坐在迪洛身边。
舞会大厅的音乐从远处传来,欢笑声依稀入耳。
他们狂欢的时候,小小的虫皇只能躲在花园的一角偷偷哭泣。
半晌,迪洛低声开口:“你知道多布吗?”
“只有一点印象。”伊森如实回答。
迪洛抬起头,哭了太久,他的眼睛有些肿了,鼻尖都是红彤彤的,即可爱又可怜:“a114号行星的掌权者,是虫族所有星球掌权者中最落魄的一个。克里德拉让他当我的雌君,无疑是为了更好地架空我。”
这些都是内幕消息,这傻小孩就这么跟他说了?伊森抿唇,小心地提点了两句:“陛下,在这里说……恐怕隔墙有耳。”
“这里没有,你以为我在皇宫这么多年只知道吃喝玩乐吗?”迪洛抹了一把脸,“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跟我说说话。”
伊森想到自己被约到这里的事情,有些不安。但迪洛现在的状态实在令人担心,他只得分心分出去几缕精神力探查了一下周围,确定没人也没有监控之后才答应迪洛的要求:“好的,陛下。”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当虫皇。”迪洛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树洞,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虫皇有什么好当的,像个玻璃娃娃一样被他们囚禁在皇宫里,整个虫族还以为我每天锦衣玉食,其实我过的日子连狗都不如。”
他口中的“他们”,大概就是指长老院的人。
伊森抬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迪洛的肩膀。
迪洛没有拒绝,反而往伊森身边挪了挪,继续说道:“我其实很羡慕你,伊森,你至少是自由的。我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皇宫,这么多年来,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景色。长老院不想让我有出息,给我的光脑设置了权限。我就偷偷去图书馆看书,我对于外界的认知都是从那些古老的纸质书中得来的。”
伊森咋舌。他大概能猜到迪洛很惨,但的确想象不到他居然这么惨。
“陛下,您……”伊森想安慰他,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词穷得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前二十多年都是作为人类而活的,没有接触过这样庞大黑暗的权力体系,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迪洛这样的小孩。
“您会走出去的。”考虑再三,伊森说了这样一句话。
“走出去?”迪洛疑惑地反问了一句,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或许等长老院那帮老不死的全都死了,我才能从这里走出去吧。我也许该考虑一下,怎么样才能把他们全都杀了。”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露骨,伊森连忙捂住了迪洛的嘴巴,再次加强精神力,又把周围反复探查了好几遍。
迪洛掰开伊森的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我说得不对吗?”
伊森沉下脸:“陛下,您不可以说这种话,您身处的环境不安全,应该谨言慎行。”
“为什么不能说?”迪洛支着下巴看着伊森,神色有些难以捉摸,“是因为你其实也是站在长老院那一边的吗?我说了,你就会向长老院通风报信?”
伊森为难地摇摇头。
长老院现在疑点重重,他并不信任那帮人。但他也不能明确说明自己的立场,万一传到长老院那边就糟了。迪洛这一问,确实让他难以回答。他左右为难,恰巧这时莫卡发消息过来,催促伊森赶紧回来。
自从里斯出事之后,莫卡对他就极为上心。今天他再三保证会在两个小时内回来,莫卡才依依不舍地任他一个人出行。
现在已经超过了他跟莫卡约定的时间了,莫卡发来的消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焦急,最新一条消息里,感叹号已经连成一串了。
“陛下,抱歉,我的侍卫在找我了,我该回去了。”伊森道。
迪洛拽住了他的袖子,不肯让他走:“怎么?我的问题让你很难回答?”
伊森轻轻叹了一口气,缓慢地将迪洛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拨下来:“的确难以回答,陛下以后请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
迪洛不再说话了。
伊森知道他的话肯定让迪洛伤心了,但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