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像别的大户人家那般穿金戴银,倒与仕林学子一样束着男子才有的学子束发。
她的耳下是有个银坠,但却不显眼。
最显眼的是腰间的那只小玉佩,有着别样的精致感。
刘梦棣只见得那黄裳女子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走进来,腰间的玉佩一晃一晃,显得特别俏皮。
她与沈琳琅好像是书香门第里的两个极端。
一个腼腆恬静,一个外向灵动。
那黄裳女子来到刘梦棣的身边,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琴盒,言声道:“这茶客人你先喝着,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添。但要是夜里梦到有人找你要茶吃,你可别惊恐。也别吓得口干舌燥,到时可就没人再给你端这茶了!”
“不许胡说八道!”
石奇川赶了进来,喝了一声之后坐回了之前的位置上。
而后他又吩咐道:“你快去叫厨房准备一下,让厨娘多做两道好菜,将我那坛珍藏的酒也取来!”
黄裳女子狡猾地笑了一声,一下子变得十分乖巧起来:“是。都听您的。您等着,我这就吩咐厨娘去!”
“等等。”
石奇川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可能要作妖,他连忙试探地问道:“今日院中如何这般冷清,也不见帮工?”
黄裳女子答道:“我又不管你书局经营,来问我做甚?”
“书局?”
“沈礼部前几日不是来过了么?他还请您刊印那册什么率滨先生的千字文呢!是你自己怕误工期,将那些长工都去书局帮忙了呀!”
“版都没刻出来呢,哪里有那许多事呀?厨娘呢?”
“自是跟去了呀!要做那么多人的饭,家里做完了再送过去太麻烦,干脆就在那里做得了,反正那里也是有厨房的。”
“那今日院中饭菜谁做?”
黄裳女子嬉笑着说:“没人做呀!谁知道你会突然回来呢!义爷是担心我饿不饿吧?谢谢义爷关心,昨日我闺中密友在白露亭吃宴,派人给我送了许多精致糕点,我饿不着!”
“我没说你呀,我说我!这里还有客人呢!”
“哦,又要留客人吃饭呀?那没事呀,一会儿我见到厨娘与她说一声即是了。”
古人做活是要从天明做到天黑的。
换言之,傍晚之前厨娘是不会回来的。
黄裳女子变着花样的与石奇川作对,让石奇川生气不说,还让其有些下不来台。
刘梦棣连忙笑道:“无妨无妨,我自行回去吃也就是了。晚辈便不打扰了。”
刘梦棣说着站了起来。
“别!”石奇川连忙说道:“我们的事情还没谈完呢!”
石奇川正要吩咐那黄裳少女一些什么事情,黄裳少女却是哼了一声,拎着那个托盘便向外而去。
“你回来!”石奇川也站起身来叫了一声。
那少女头也不回得说:“没空,我还得给我爹敬茶去呢!”
石奇川见孙女极不听话,带着尴尬的表情看着了刘梦棣。
他说:“这是老夫的外孙女,名唤王璇玑。因其父母早亡缺乏管教,而我又因怜她,时有溺爱,以至如此,让小友看笑话了。”
刘梦棣拱手笑道:“书香门弟不至如此,想来家中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潜渊先生若是有什么难处还请直言,我于六爷门下还算是有此门路,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小友如何会觉得我家出什么事情了呢?没有没有!呵呵呵。”
“关中虽太平,但这世道依旧还是乱世,山野之间草莽无数,人心不古,忠孝仁义仅存书本言语之中。贵灶小姐不必他人吩咐便能想着给逝者先人敬茶,此孝之所在也。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小姐即是心善之人,若非是心情郁闷想来不会如此说话。晚辈想来,可能是出了些什么事情,让她使起了少女心性。”
石奇川呵呵笑道:“唉,小友果具案首之才呀。不瞒小友说,是我那外孙女因思念其父,最近几日心血来潮,每日奉茶上香,其实过段时间就好了。刚刚这茶即是敬给她爹的,却被老夫给要了过来,这才不高兴。哦,小友放心,这些茶具非是祭祀专有,我平日用的也是这个。”
咸元二年,当时的豫王自困王府已有两年之久,也正是此时,石奇川的女婿因书房走水,死于火灾之中。
石奇川的女儿之前已生育一子,其丈夫死于火灾之时肚子里便就怀着王璇玑。
按个时间推算王璇玑此过完年应该是十八岁,比刘梦棣要小两岁。
至于石奇川的那个女儿,因为在三十年前的那块家乱之中死了母亲,原本心绪就有些不宁,加上丈夫的离逝,心中更加抑郁,在生了王璇玑以后没多久,便不在人世了。
也有传闻说是那王无岁的鬼魂回来,将自己的妻子给带走了。
但不管怎么说,刘梦棣看到的那位黄裳少女的童年其实与自己一样不幸。
刘梦棣站起身来说道:“想来是晚辈来的不是时候,晚辈改日于紫緌轩请一席,到时我们再谈那书局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