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他会在永宁殿中独自对弈,直到一局棋变成死棋,再重新对弈,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直到十五日后,无双终于击退代军,一身疲倦的她回到永宁殿,刚踏入殿门口,就听到一阵琴声传来。
无双侧耳倾听,她脸上神色慢慢变了,原来那阵琴声,是一首《凤求凰》的曲子。
《凤求凰》这首曲,乃是昔日太祖皇帝求娶皇后时所做,曲中满含倾慕之情,此曲传到后世,便成了男子向女子求偶时所弹奏的曲子,这支曲子,也是萧让教无双弹奏的第一支曲子。
当日在靖北侯府,萧让教无双写字、下棋,等她都学会了后,他又教她学琴,教她的第一首曲子,就是《凤求凰》。
彼时无双根本不会弹,萧让就握着她的手,教她怎么调音,怎么拨弦,等她磕磕绊绊弹完一首曲子,他才说:“这曲子,名为《凤求凰》。”
她懵懵懂懂:“什么是《凤求凰》?”
“昔日太祖皇帝远赴边陲,向凰氏求娶嫡女,为了以表诚意,便弹了一首曲子,凰氏在帐后看到太祖英姿,暗自倾慕,也便默许了这门婚事。”萧让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因□□姓凤,于是迎娶凰氏后,便将这曲子,命名为《凤求凰》。”
“原来是这样。”无双当时听后,很是羡慕,她心里又在想,这既然是太祖弹给皇后的曲子,那萧让教她弹,是什么意思呢?
那时还叫阿妧的无双,面对主人萧让,爱的卑微又胆怯,有些事情,只敢在心里想想,但是嘴里根本不敢告诉萧让,只是萧让却忽然和她说道:“这曲子,你要快点学会,本侯正好缺一人合奏。”
她闻言,惊讶回头,她眼神如鹿般,湿漉漉的,充满了喜悦和彷徨,萧让心中一动,就吻了上去,无双初时羞怯,但情到浓时,也不由勾着他的脖子,回吻过去,再然后,便是衣衫散乱,春色旖旎。
那时候真是你侬我侬,佳期如梦,无双怎么也没想到,三年后,她居然又听到了《凤求凰》这首曲子。
只是,此时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
无双推开厢房门,她刚打完仗回来,裙摆上都是血渍和灰尘,脸上也脏兮兮的,弹着琴的萧让倒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无双慢慢走到萧让面前,跪坐下去,她伸手按住琴弦,琴声顿时戛然而止。
无双道:“萧让,你今日弹这首《凤求凰》,有意思吗?”
萧让抬眼,无双道:“你和我,都注定回不到三年前了。”
她闭上眼,然后缓缓睁开:“仗打完了,我要回云梦了,等再见之日,或许,便是我杀你的时候。”
萧让望着她,忽道:“这首《凤求凰》,你还没有听完。”
“不需要了。”无双道:“以后,会有别人弹给我听。”
萧让面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打了这仗后,会有很多英才投奔我么?”无双一笑:“这其中总有年轻英俊的吧。”
萧让一字一句,咬牙道:“你和我成了亲,你是我的妻子。”
“那又怎么样?”无双道:“哪个公主不养男宠的?难道你们雍国的公主,有了驸马后,就不养男宠了?何况等你死了,我就不是你妻子了,我是不会为你守节的,到时候,何愁无人为我弹奏一曲《凤求凰》?”
萧让气得攥紧手,他说会有英才投奔无双,不是说这方面的,他道:“你想都别想。”
“好啊,你杀了我,就能阻止我了。”无双抬眼,坦然望着他:“你杀了我呀。”
她仰起的面容一如三年前秀美如画,只是眼神中,却少了三年前的含羞带怯,多了一丝冰冷和嘲弄,萧让再也忍受不住,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如同三年前一样,吻了下去。
只是无双此次,却并没有像三年前一样主动迎合,而是狠狠咬了他的唇,萧让只觉一阵疼痛,下唇差点没被她咬下一块肉来,殷红血迹也顺着唇角流下。
疼痛之下,萧让也并没有放开无双,而是吻的更深了,无双挣扎的更是厉害,她索性直接摸索到头上的发簪,狠狠扎到萧让心口未愈的伤处,萧让伤处还包扎着白布,被她这么一扎,鲜血又流了出来。
萧让伤上加伤,他这回终于放开了无双,无双束发的簪子脱下,流云一般的秀发披散下来,她苍白着脸,握着发簪,道:“也不需要等再见之日了,今日我就可以杀了你。”
萧让捂着心口,他终于回过神来,去夺她手中的发簪,无双根本不是他对手,发簪很快被他轻易夺下,萧让将发簪扔到一旁,他此时未愈的伤口在迸裂流血,嘴角也在流血,瞧起来狼狈不堪,他冷静道:“今日不行。”
今日若无双杀了他,那雍国不会放过她,她还是难逃一死。
他道:“等你有足够的能力了,再来杀我。”
无双道:“那你就不要像三年前一样作弄我。”
萧让心中一痛,低声道:“我并非作弄。”
但是无双眼神显然不信,萧让终是叹了一声:“罢了,你走吧,回云梦去。”
无双提醒他:“这是我的永宁殿,要走也是你走。”
萧让怔了一怔,然后苦笑一声,抬脚便走。
等他走后,无双才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点点血迹。
那都是萧让的。
无双咬了咬唇,她抚摸了下案几上的云杉琴,然后拿起云杉琴,狠狠砸到地上,将琴砸成两截。
断了的琴,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