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煦道:“他的确没有威胁朕。”
“那为何皇兄要下这道诏书呢?”无双十分不解:“您明明知道,姜焱是谋朝篡位,您承认姜焱为邺王,于礼法不容,更会寒其他诸侯的心。”
“因为这是朕对姜焱的允诺。”
凤煦缓缓走下雕刻着凤凰图腾的皇位,他和无双相伴,走出金碧辉煌的大殿,今日天空之中,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的奇观,恰如洛邑此刻面临的纷飞战火,凤煦道:“三年前,你落入姜焱手中,差点被他鞭打致死,朕当时和你说,姜焱以为你死了,将你丢弃在荒野,所以朕才能救了你,其实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朕和姜焱做了一个交易,那时姜焱已有夺权的野心,他答应朕放了你,朕也答应他,若他能够登基为王,朕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承认他的邺王之位。”
“原来如此……”无双喃喃道:“可是皇兄,您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呢?”
凤煦道:“你要是知道,一定又会内疚,你当时身心俱伤,朕不想你再因此事烦神。”
无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皇兄因为无双,才招来今日的大祸,无双真是无颜面对皇兄。”
“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呢?”凤煦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胤命运何去何从,就交给上天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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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自从知道了凤煦下诏的真相,她愈发觉得对不住凤煦,若不是她,也不会有这一道诏书,邺国大王子和代国就没有借口进攻洛邑了,归根到底,还是因她而起。
她的心事重重,蘅因也看出来了,蘅因道:“若公主是因为代国围城心焦,其实蘅因倒觉得,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这话怎么说?”
“萧让对公主势在必得,姜焱则感激公主的救命之恩,或许,他们未必会袖手旁观。”
无双第一反应就是生气:“他们袖不袖手,关我什么事?我恨不得杀了他们。”
她其实是知道蘅因的意思,但萧让和姜焱,一个杀了她的孩子,一个杀了她的爹娘,要她向他们求救,她实在做不到。
将心比心,她也理解了当初她非求萧夫人去找雍王救萧让,萧夫人当时勃然大怒的心情了,当你对一个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时候,你还要跟他低声下气去央求,这天下,真的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蘅因不敢再说,只是低声说了句:“还请公主多多考虑天子。”
无双也没再说话,她平息心情后,只觉甚是迷茫,一边是她对萧让姜焱切骨的仇恨,一边是凤煦的维护,到底,她该如何做呢?
辗转反侧的时候,她会想起凤煦的那道诏书,想起三年前她得救的真相,想起凤煦这三年对她的点点滴滴,若代国攻破洛邑,只怕凤煦难逃厄运,而她,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凤煦沦为代国的阶下囚吗?萧夫人能做到对萧让生死不管不顾,她能做到对凤煦生死不管不顾吗?
无双心中的天平,终于渐渐倾斜。
她开始在想,谁会先来洛邑,是萧让,还是姜焱?
推她去死、杀她孩儿,与父母之仇相比,这两个都永远无法释怀,但是,若两个相权,她会如何选择呢?
她不知道,但是蘅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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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国的军队,很快攻破了洛邑,无双和一万军都退守到了皇宫内城,代军将皇宫围的水泄不通,在皇宫之外,也开始无恶不作,那些赞成姜焱为邺王的大臣更是惨遭屠戮,丞相凰赫,就因为没来得及逃到皇宫,全家都死于代军之手。
消息传到大胤皇宫,太后凰湘双腿一软,就跌坐在椅上,凤煦安慰她:“母后,节哀顺变。”
凰湘却一把甩开凤煦的手:“你心里很高兴是不是?”
凤煦面色如常:“母后此话怎讲?”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恨着你舅父,恨着你母后,你恨我们把持朝政,让你无法顺心的做一个天子,你恨我们逼你娶凰氏女,恨我们反对你的政令,恨我们总是针对凤无双,你巴不得本宫和凰氏灰飞烟灭!”
“母后错怪儿臣了。”凤煦声音依旧温和有礼:“儿臣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凰湘冷笑:“你心里有没有这么想,你自己清楚,但是你别忘了,没有本宫和凰氏,你怎么可能坐上大胤天子的宝座?就算这宝座只是个傀儡,但是,那也是个至高无上的傀儡,你,凭什么恨本宫?”
“儿臣真的从未恨过母后。”凤煦道:“儿臣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母后给的,所以从不敢忤逆母后,母后让儿臣不要迁都,儿臣就没有迁,母后让儿臣做的每一件事,儿臣都做到了,儿臣实在不知道,母后为何会觉得儿臣恨母后?”
他语气彬彬有礼,神情温文尔雅,当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凰湘瞧着他,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走吧,反正你记住,本宫能捧你做天子,也能拉你下来,你好自为之。”
凤煦无奈,他行了一礼,然后才退下,走出凤仪宫时,他见到三三两两的凰氏贵女聚集在一起,或是露出哀戚神色,或是为了族长凰赫的惨死而啜泣着,凤煦面无表情,只是步上天子步辇时,他回头望了眼凤仪宫,嘴角终是露出一丝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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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军在洛邑大肆屠戮凰氏一族后,居然开始火烧洛邑,熊熊火光,就如凤煦和无双那日看到的火烧云一般,赤焰连天,千年古城,毁于一旦。
除了火烧洛邑,代军还盗掘了大胤历代先帝的坟墓,从中偷取贵重陪葬,除了太祖之墓幸免遇难,其余先帝之墓无一幸免,消息传到大胤皇宫,又是激起宗室一阵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