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想起自己高贵的身份,想起自己一直敬佩的长姐,于是又鼓起勇气,道:“姐姐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你永远也别想取代她,你只是一个替身,替身而已……”
她的话,一字一句,回旋在阿妧耳边。
原来,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原来,她小心翼翼珍藏的那些回忆,梅林初遇,书房学字,碧色衣裙,簪花小楷的字帖,一切都只是因为,她被萧让,当成了姜云曦的替身。
她又想起,萧让说:“从今日起,你就叫阿妧。”
阿妧……阿妧……
连他赐的名字,都是姜云曦的小名。
阿妧心中,已经痛到麻木,痛到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喉咙渐渐腥甜,她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
倒下去的时候,耳边似乎还萦绕着萧让的声音:
“你穿这碧色,很是合适。”
“这簪花小楷清婉灵动,你便练这个吧。”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像你,定是极为好看的。”
“阿妧……”
“阿妧……”
“阿妧……”
不,她不是阿妧,她有自己名字的,她不是!她不是!
她不要做姜妧的替身,她不要,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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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转的时候,萧让正紧皱着眉,坐在她床边,看到她醒来时,他眼神一喜:“阿妧,你醒了。”
他慢慢将她扶起来:“你怎么没有告诉本侯,你有了身孕呢?”
阿妧一脸苍白,靠在床头,她望着萧让,心中酸楚,几欲流下泪来,但她不想现在哭,于是转过头,不去看萧让。
萧让见她这样,以为她是怪自己没有防范姜如英,于是道:“本侯也不知道,姜如英是怎么闯进来的,她有没有伤到你?”
他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嘘寒问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是换做平常,阿妧心中早软了八分,但今日,她心中只有彻骨的悲凉,听到萧让的嘘寒问暖,甚至还想要干呕。
她咬了咬唇,然后转过头,直勾勾望着萧让:“姜如英没有伤到我,但是,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她瞧着萧让表情,果然他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他沉声问:“姜如英跟你说什么了。”
“姜如英说,我是她姐姐,姜云曦的替身。”
萧让明显愣住了,往日威风凛凛的靖北侯,此时此刻,竟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妧看着他的表情,心愈发凉了下来:“姜如英说,你救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姜云曦,你让我穿碧色,是因为姜云曦最喜欢碧色,你让我学簪花小楷,是因为姜云曦最擅长簪花小楷,她说,你只是将我当成姜云曦的替身。”
阿妧语气虽然平静,但是却带着最深的绝望:“我如今只想知道,姜如英的话,是真是假?你是否,真的只将我当成了姜云曦的替身?”
她直勾勾问着萧让,她多么希望萧让说一声,说姜如英的话,都是假的,他从来没有将她当成姜云曦的替身,他心里是有她的,他对她的那些承诺,都是作数的。
但是萧让眼中神色慢慢恢复成她熟悉的冰冷,他只是一字一句道:“是真的。”
一句“是真的”,让阿妧终于彻底绝望,她忽疯狂笑了起来,原来,她拼了性命去深爱的男人,真的将她当成替身,他何其自负,何其凉薄,连一句谎话都不肯骗她,而是冷冰冰告诉她,是真的。
她笑着笑着,眼中已尽是泪,她喃喃道:“居然……居然是真的。”
萧让见她似癫似狂,只道:“你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为何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阿妧反问他。
“你一个奴婢,能当姜国公主的替身,这是你的造化。”萧让冷冷道:“所以你何不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本侯也会如往常一样对你好。”
阿妧觉得这简直是荒谬到可笑:“造化?我不要这造化!我就是我,我不是任何人,我永远都不会是姜云曦!”
许是被她的这一句话惹怒,萧让忽钳制住她苍白消瘦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他讥嘲道:“你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卑微下贱的家生奴婢,就算本侯将你当替身,你也能衣食无忧,不用当奴婢,不用被鞭子抽,也不用担心同时和父子二人交配!所以你为什么不好好扮演姜云曦这个角色!你为什么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萧让的话,一字字,一句句,让阿妧如坠冰窟,家生奴婢……卑微低贱……同时和父子二人交配,所以在萧让的心目中,原来一直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
她从萧让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样子,那副苍白、悲愤、绝望的样子,那张脸,虽和画像中的姜云曦有七八分相似,但却远没有她的高贵风采,她忽然大哭了起来,然后拼命打开萧让钳制住她的手,她大哭道:“既然这样,你为何要承诺我永不相负?又为何要告诉我,世间万物,皆不如卿?”
“那都是骗你的。”萧让冷冰冰道:“为了让你更好的扮演姜云曦角色,骗你的。”
阿妧咬紧牙关,喉中腥甜味又传来:“所以从头到尾,你萧让,都没有喜欢过我一分一毫,是吗?”
萧让只是直接回答:“没有。”
房间中,是死一样的沉寂。
阿妧忽然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重重打了萧让一个巴掌。
阿妧这一巴掌,打得很重,萧让都愣住了,片刻后,他反应过来,立即暴跳如雷:“你这贱婢,居然敢打本侯!”
他抬起手,想掴回去的时候,忽然停住了,他咬牙道:“看在你长得像妧妧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