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不由道:“利用你,你还道谢?”
阿妧坦然道:“君侯是利用奴婢杀鸡儆猴,但君侯先在梅林救下奴婢,是为大恩,又收留奴婢,让奴婢不必再受崔家折磨,更是恩上加恩,如此再造之恩,奴婢不感激君侯,难道还要怨恨君侯吗?”
她说这话时,目光澄澈,她也并没有因为萧让的利用言论而心生失落,她只知道,没有萧让,她早就死在了梅林,就算萧让阉崔翁,鞭汪氏,不是为了给她出气,而是为了杀鸡儆猴,那又怎么样呢,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理所当然,至少主人主母得到了报应,无法再祸害其他和她有相同境遇的可怜奴婢了,所以,她又何必纠结萧让到底是出于何目的惩罚主人主母呢?
她虽只是奴婢,但也知道好歹,主家待她如猪狗,她便不会有愚忠之念,每日只想着逃跑,而萧让屡次救她,她便十分感激萧让,她生性聪慧,心思却坦荡从容,这倒是让萧让愣了一下,眸中露出异样神色,他抿了抿薄唇,然后扭过头,大步流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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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让去了书房,他随手拿起一本兵书看了起来,只是看着看着,脑中忽浮现出阿妧的样子,回想初见之时,她虽然竭尽全力想活下去,但碰到狼时,仍是让他先逃,只因他从崔旭的手中救下了她,她这人,倒是有趣,谁对她不好,她也不会对那人好,比如崔旭在被狼噬咬时和她求饶,她也不救,但是谁若对她有恩,她倒是记的清楚,就算知道他是别有目的,也不在意,该计较的时候计较,不该计较的时候不计较,她虽是奴婢,但却比很多贵族活的聪明通透多了。
他想的太过出神,自己都没发现,一页兵书,看了半个时辰了还没看完,等他发现时自己都悚然一惊,他将目光看向放在一旁的长刀,他摸了摸长刀冰凉的刀鞘,然后又低头看向了兵书,片刻,就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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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妧自萧让惩罚了主人主母,才是真正放下心来,听说主人回去后就重病不起,主母也被萧让鞭到奄奄一息,他们是没有能力再来招惹她了,这也意味着她的性命终于保住了,阿妧于是便十分感谢萧让,她也没什么能报答萧让的,只能尽一个侍婢的本分,将他日常生活料理的井井有条,她人又细心勤快,照顾萧让起居,倒是比那些大老爷们出色万分。
这日阿妧在帮萧让刷马,马厩里都是马粪的脏臭味,阿妧也不在意,只是拿着马刷,十分认真地给萧让刷马。
落日余晖,她穿着并不合身的士卒衣服,挽着袖子,拿着刷子,仔仔细细地在刷马毛,直到马毛干净发亮,光芒打在她的侧脸上,静谧美好。
太守府刷马的小厮四儿都和她混熟了,四儿笑嘻嘻道:“阿妧姐姐,大家都说,你怎么天天亲自来马厩刷马呀?”
阿妧笑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奴婢,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啊?”
“你可不是普通的奴婢。”四儿羡慕道:“你可是萧君侯的贴身侍婢,君侯还为了你,罚了你以前的主人主母呢。”
“崔家祸害了灵昌城多少年,君侯不是为了我罚他们,是为了整个灵昌城罚了他们。”
四儿道:“那你也是最大功臣。”他一边刷马,一边道:“阿妧姐姐,我听那些士卒说,君侯至今未纳妻妾,而且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服侍他起居的都是男人,他还从没让女子侍奉他呢,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阿妧听到“第一个”和“唯一一个”的时候,刷马的动作不由停滞了下,但马上她又重新开始刷马:“别瞎说。”
“阿妧姐姐,你别害羞啊,能侍奉君侯这种大人物,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阿妧道:“君侯一心都扑在怎么击退邺军上,根本没精力顾及其他,你也和其他人说说,有空去帮鹰鸢军守城,不要乱嚼舌根了。”
四儿吐吐舌头,他忽想起什么,不由对阿妧道:“阿妧姐姐,你该不会还没服侍上君侯吧?”
他这话说的露骨,阿妧不由脸红了起来,四儿惊呼起来:“我的好姐姐,这可是你脱离奴籍的唯一机会,你再不把握,就没有了。”
阿妧听后,却微微皱眉:“四儿,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种身份低贱的女奴,只有爬上主人的床,才能脱离奴籍?”
四儿愣了下,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阿妧摸了下四儿的头,四儿才十二岁,聪明伶俐,如果不是奴籍,或许还能有其他的成就,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我也不知道。”阿妧终于将马匹刷好了,她掸去身上的脏污:“但是这世上,难道天子就应该永远是天子,奴婢就应该永远是奴婢吗?如果是这样,那胤天子就不会势弱,雍离邺三国也就不会争夺天下了。”
阿妧没发现,她和四儿刷马闲聊的时候,萧让和吴钩就在不远处,吴钩听着阿妧说的话,大气都不敢出,他小心翼翼瞧着萧让,说道:“阿妧姑娘大概是年纪尚小,不懂祸从口出,属下会提醒她的。”
萧让摆手,他道:“不必。”
他又说道:“她的话,本就有几分道理。”
吴钩回了声“是”,萧让瞧着在掸去身上脏污的阿妧,她这些天,穿的都是士卒衣服,梳的也是男子发髻,衣服明显不合身,大了很多,萧让忽道:“阿妧到底是个女子,还是给她换身女子衣服吧。”
吴钩愣了愣,忙道:“是。”